正式收徒的仪式完成后不久,三姐和许慕尘便驾驶着那辆新买的日本车,驶向了蒙超的家。此行的目的,是为蒙超正式“立堂口”。车内,三姐抚摸着隆起的腹部,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庄重感。尽管身体沉重,但此次出行在她心中,不亚于一场重要的“事业奠基礼”。许慕尘专注地开着车,窗外的风景向后飞逝,这趟行程对他们两人而言,都像是阴霾生活中一次难得的、带着希望色彩的行动。到达蒙超家后,一切早已准备就绪。香烟缭绕中,三姐以师父的身份,主持了整个复杂的仪式。她依照自己那一套理论与说辞,为蒙超请神、安位、立下规矩。许慕尘则在一旁协助,递送法器,维持着场面的肃穆。
整个过程庄重而神秘,当最后的程序完成,香烛燃尽,三姐看着这个由自己亲手立起的新堂口,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掌控感和成就感。这不仅仅是在为徒弟立堂口,更仿佛是在为她自己摇摇欲坠的世界,重新树立一根支柱。猛超本就是个被原始**支配的人,对三姐的风韵早已垂涎三尺。自堂口设立后,他借着“自家人”的身份,往来愈发频繁亲密。
一日,趁许慕尘不在,他带着酒菜上门。几轮推杯换盏,三姐孕期本就容易不适的身子很快便支撑不住,只觉头晕目眩,浑身发软。猛超顺势将她扶进卧室,指尖传来的温热与柔软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在那之后,某种扭曲的纽带悄然形成。猛超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拴住,从原本心怀不轨的投机者,彻底沦为了三姐最忠实的仆从与爪牙。他心底那份混杂着罪恶、**与畸形态慕的隐秘,成了三姐手中最有力的缰绳。他跟着她,在这条背离正道的路上越走越远,一步步深陷泥潭。
眼见收入每况愈下,三姐心中焦灼,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病急乱投医,她先是请来了号称能点石成金的“蚂蚱大仙”。
那干瘦老头儿在她屋里转了一圈,掐指一算,便拍着胸脯打包票:“放心把!你这根基多好,不过是暂时被绊住了。听我的,给你调理一下,保管立马风生水起!”
三姐满怀希望地奉上一笔不菲的“法金”,看着大仙装神弄鬼一番。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境况非但未见起色,反而更加寥落。
无奈之下,她又请来“神婆孙二娘”。这妇人一来,只略略扫了一眼,便尖着嗓子,斩钉截铁地道:“还看什么看!你这分明是被那罗清给咒住了!根源就在这诅咒上!蚂蚱那小子狗屁不通,白白浪费了你几个月功夫。我今天给你破了这咒,明天就让你好起来!”
此时的三姐,被内外交困的压力碾得几乎窒息。外界的指指点点与窃窃私语,如同无形的鞭子,日夜抽打着她那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财运的一落千丈,更让她失去了最后一点赖以立足的底气。
最让她无法承受的,是父母因她而在村里抬不起头的那份羞惭。全村的舆论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钉在“耻辱柱”上,让她经历了彻底的“社会性死亡”。
在这绝境之中,她那颗争强好胜的心,并未选择反省或收敛,反而滋生出一种破罐破摔的狠厉。她索性将最后那点羞耻心也彻底撕碎,决心厚着脸皮,硬着头皮,非要在这污浊的泥潭里开出花来。
一个危险的念头在她心中疯长:既然这干净的世道不容我,那我便将它搅浑!既然你们用道德审判我,我便要踏碎这道德的底线!
她不再想独善其身,而是怀着一种扭曲的恨意,想要拉着整个世界一同沉沦。这已不仅仅是堕落,而是一场彻底的、义无反顾的——入魔。
在这片浑浊的泥潭里,吉丁是少有的、始终清醒的见证者。
她亲眼目睹了三姐如何用尽手段,一边隐瞒着当二奶的的事实,冒充单身,生生从兰花身边撬走了慕尘。她也完整地见证了慕尘是如何一步步沦陷,最终背弃家庭,活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这一切的肮脏与不堪,吉丁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打心眼里瞧不上三姐的为人,更鄙夷慕尘的软弱与糊涂。正因看得太清,她已彻底断绝了与慕尘的来往,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不仅仅是在心里鄙夷,更将这份不忿化为了行动。正是他,在村里一次次地将三姐那层精心伪装的画皮戳破;正是他,让乡亲们逐渐看清了那些谎言与算计。吉丁,就像那个执意要戳破皇帝新装的孩子,用他最朴素的正义感,奋力撕开了那层欺骗了整个村庄的“窗户纸”。
他是让真相大白的功臣,也让许多险些受骗的乡亲,得以看清了漩涡中心的污浊。
时间来到第九个月,因前两胎都是剖腹产,且这一胎与上一胎间隔太近,子宫壁存在破裂的风险,三姐不得不提前住院。在医生的严肃建议下,孩子通过剖腹产提前降临人世——是个男孩。
当听到婴儿啼哭、确认是儿子那一刻,三姐仿佛听到了此生最庄严的胜利号角。她长久以来紧绷的神经,那根被“生儿子”的执念绷得快要断裂的弦,终于在瞬间松弛,随即扭曲成一种全新的、更为畸形的形态。
她的心态彻底变了。
“我生儿子了!我生儿子了!”
这念头在她脑海中疯狂回荡,不再是喜悦的宣告,而是一种近乎复仇式的索偿。她仿佛觉得全世界——尤其是许慕尘——都欠了她一笔巨债,而此刻,这笔债连本带利都该还了!她抱着这个男孩,如同抱着一枚无可挑剔的勋章,又像握着一把终于锻造完成的、能彻底掌控许慕尘的利剑。
“我给你生儿子了!许慕尘,你看到了吗?是儿子!这你总该老老实实,彻底听话了吧?!”
她在心里呐喊着,将孩子物化为捆绑关系的终极工具。
此时的她,已完全魔障。她将以一种“人人都欠她八百万”的倨傲姿态行走于人世,仿佛她不是生下了一个孩子,而是为这个世界诞生了一位“救世主”,而所有曾轻视她、阻碍她的人,都该在她面前俯首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