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昌城破的消息,宛如一柄烧红的铁锥,狠狠捅进了蔡遗的大军。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彻底失控的混乱。
“你说什么?建昌丢了?”
“魏延的主力在我们后面?那我们还在追个什么东西!”
“快跑!南昌危险了!回南昌去!”
恐慌,比最烈的瘟疫还要致命。
它从一名斥候的口中吐出,瞬间便感染了整支军队。
蔡遗的中军大帐内,气氛已经不能用凝重来形容,那是一种末日降临般的死寂。
十几名郡中将校、豪强头领挤在帐内,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与茫然。
他们不是百战精兵,只是一群被太守蔡遗的威严和功劳的许诺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
顺风仗,他们能喊得震天响。
一旦陷入逆境,尤其是这种被人断了后路的绝境,他们比谁都崩溃得快。
一名出身本地大族的将领第一个站了出来,他对着蔡遗拱手,可身体却在发抖。
“蔡府君!大事不妙!魏延狡诈,绕至我军之后,我等已成瓮中之鳖!为今之计,只有立刻回师,夺回建昌,方有一线生机啊!”
他话音未落,另一名县尉立刻反驳。
“夺回建昌?谈何容易!魏延主力以逸待劳,我军连日被袭扰,早已是疲惫之师!此时回头去攻坚城,无异于自寻死路!”
“依我之见,应当火速退守南昌,南昌城高池深,只要我们能回去,就能保住性命!”
“放屁!建昌一丢,南昌就是一座孤城!到时候魏延合围南昌,我们才是死路一条!”
“那你去打建昌?你拿什么打?拿你的嘴去打吗?”
争吵声,叫骂声,瞬间填满了整个大帐。
这些平日里在太守面前恭恭敬敬的部将们,此刻为了活命,彻底撕破了脸皮。
蔡遗坐在主位上,感觉天旋地转。
他花白的胡须上沾着口水,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他引以为傲的一万五千大军,在敌人真正的屠刀亮出来之前,就已经被自己内部的恐慌给击垮了。
“都给我住口!”
蔡遗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嘶吼。
他拔出腰间的佩剑,狠狠插在面前的案几上。
“锵”的一声巨响,总算让帐内的混乱暂时平息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他,等待着这位豫章郡最高长官的最后决断。
蔡遗毕竟为官多年,强行压下心头的恐惧与屈辱。
他知道,现在他不能乱,他一乱,这支军队就彻底完了。
他做出了一个自认为最稳妥,也是唯一能保住自己性命的决定。
“传我将令!”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全军后撤!目标南昌!只要我们能回到南昌,坚守待援,便还有翻盘的机会!”
这个决定,瞬间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拥护。
与虚无缥缈的夺回建昌相比,逃回坚固的南昌城,才是最现实的选择。
然而,蔡遗高估了自己对这支军队的控制力,也低估了死亡威胁下人性的自私。
撤退的命令,在传出中军大帐之后,立刻就变了味道。
“太守下令撤了!快跑啊!”
“魏延的大军要杀过来了!再不跑就没命了!”
后撤,瞬间演变成了溃退。
各家豪强的部曲私兵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听从军令,而是保存自己的实力,抢先逃跑。
他们脱离了主队,开始在道路上横冲直撞,将原本还算完整的阵型彻底冲散。
郡兵和县勇们看到豪强都跑了,哪里还肯卖命。
他们扔掉了沉重的兵器,丢弃了笨拙的盔甲,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整条官道上,乱成了一锅沸粥。
人挤人,马撞马。为了抢道,同袍之间甚至拔刀相向。
被推倒在地的人,瞬间就会被后面涌上的人潮踩成肉泥,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
蔡遗骑在马上,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面如死灰。
他想约束部队,可他的将令已经无人理会。
他的亲兵护卫们,也早已被逃命的洪流冲得七零八落。
完了。
一切都完了。
……
建昌城,原县衙大堂。
一名乌浒蛮斥候疾步入内,单膝跪地,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报,启禀将军!蔡遗大军已然崩溃!全军正在向南昌方向溃逃,阵型大乱,丢盔弃甲者不计其数!”
魏延正站在一张巨大的堪舆图前,闻言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
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钟离牧从地图的阴影中走出,他那张少年老成的脸上,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将军,敌军已乱,军心已丧。我军士气正盛,以逸待劳,此乃决战的天赐良机!”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杀伐之意。
一旁的邓艾,甚至没有等魏延发问,便上前一步。
他的手指,重重地落在了地图上的一个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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