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之内,那名自称桓邻的使者被带了进来。
他年约四旬,身着一袭得体的长衫举止从容。
脸上并不见寻常使者的卑微,反倒有几分世家大族的沉稳气度。
他走进大厅,目光迅速扫过堂上众人,最后落在居中而坐的魏延身上。
没有半分迟疑,桓邻上前数步,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交趾太守士燮帐下郡吏桓邻,拜见魏将军。”
魏延没有立刻叫他起身,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任凭堂内压抑的气氛发酵。
他要先挫掉来人的锐气。
桓邻就那么躬着身,不卑不亢,一动不动。
良久,魏延才懒洋洋地开口:“说罢,桓先生,那士燮老儿派你前来,是想替他儿子求情,还是想替他自己求饶?!”
桓邻这才直起身子,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苦涩。
他再次一揖,言辞恳切:“桓邻此来,非为求情,亦非为求饶,而是为我主士府君,为整个交州七郡的百姓,呈上归顺汉中王之心。”
桓邻此言一出,整个广信府衙瞬间炸开了锅。
“他说什么?士燮要投降?!”
“士燮这老贼主力尽丧,见到我军士气正盛,总算知道怕了!”
一片哗然之中,桓邻提高了音量,确保自己的话能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我主士府君言,魏将军天威,非人力所能抗拒。大汉天命在汉中王,交州偏居一隅,不敢再逆天而行。我主愿将交趾、九真、日南、合浦、苍梧、郁林、南海,此七郡印绶尽数献上,真心归顺汉中王麾下!”
他顿了顿,终于说出了条件。
“我主别无他求,只求两件事。其一,恳请魏将军开恩,释放府君犬子士祗,让他父子团聚。其二,恳请汉中王宽恕,能保全交趾士家上下数百口人的性命。自此之后,我士家愿为大汉镇守南疆,万死不辞!”
条件清晰,姿态卑微。
这番话说完,府邸之中的议论声更加沸腾。
一名年轻校尉兴奋地站了出来:“魏将军!这是天大的好事啊!士燮老儿被我们打断了脊梁,这是望风而降!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下整个交州!”
旁边一个老成些的将领立刻反驳:“此言断不可轻信!士家在交州经营数十年,根深蒂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放弃?这定是诈降之计,想诱骗将军您进入龙编城,再设下埋伏!”
“埋伏?他拿什么埋伏?三万精锐都成了我们的俘虏!他城里剩下的不过是些老弱病残!”
“哼,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知道他有没有藏着什么后手!我看,不如将计就计,先答应他,再带大军过去,直接踏平他龙编城,看他还耍什么花招!”
“踏平?说得轻巧!城中百姓何辜?再者,士家降了,他们的钱粮、府库,不都是我们的?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众将吵作一团,有的主张立刻接受,有的认为其中有诈。
还有的已经开始盘算接收地盘后能捞到多少好处。
就在这时,一声怒吼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都闭嘴!”
那剌猛地站起身,他胸前的铠甲被捶得砰砰作响。
他死死盯着桓邻,又转向魏延,脸上满是狂怒。
“魏将军!士燮这老东西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那剌的声音里,带着血海深仇的恨意。
“他们士家人的嘴,比沼泽里的毒蛇还毒!当年,他们也是这样对我乌浒部落许诺,说给我们粮食,给我们土地!”
“可结果呢?结果是我们刚刚放下武器,他们的军队就冲进了我们的家园,烧杀抢掠!”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
“我乌浒部落,就是信了他们士家这群狗东西的鬼话,才吃了天大的亏!难道今天,将军也要把这杯毒酒再喝下去吗?!”
那剌的质问,让原本兴奋的将校们都冷静了下来。
魏延摆了摆手,示意那剌稍安勿躁。
他看向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将李严。
“老李,你的看法呢?”
李严沉吟片刻,走上前,对着魏延一拱手。
“启禀将军,那剌将军的顾虑,不无道理。士家的确信誉不佳。但以末将之见,士燮此次投降,十有**是真心的。”
他条理清晰地分析起来:“其一,士家军主力已失,士气已丧,他们再无一战之力,这是事实。其二,士燮年迈,长子常年在江东为人质,剩下两个儿子一个被俘,一个庸碌,后继无人。除了投降保全家族,他别无选择。所谓诈降,已无本钱。”
魏延点了点头,李严的分析,与他的判断基本一致。
但他看得更深。士燮投降是真的。
但投降的姿态,却藏着猫腻。
什么“永世镇守南疆”,无非是想用一个名义上的归顺。
换取实际上的割据自保,玩一出“存人失地,人地皆存”的把戏。
在我魏延面前玩这套?!
想得美!
“老东西,棋下到这一步,你以为还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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