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秦岭山脉沉默而狰狞。
子午谷的入口,被两座峭壁挤压成一道狭长的缝隙。
山风从中灌出,带着刺骨的寒意和腐叶的潮湿气息。
邓艾一行十一人,如十一个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没入这片黑暗。
甫一入谷,光线便被头顶遮天蔽日的古木彻底吞噬。
伸手不见五指,脚下则是厚厚的落叶,踩上去绵软湿滑稍有不慎便会失足。
队伍中一名稍显年轻的飞浒军士兵,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同伴的背影,突然脚下却一滑。
“啊!”
一声极度压抑的闷哼。
他半个身子已经悬空,脚下便是万丈深渊。
冰冷的风从崖底倒灌上来,瞬间让他浑身冰凉。
死亡的阴影当头罩下!
就在他以为必死无疑的刹那,一只铁钳般的大手从旁伸出,死死拽住了他的后领猛地向内一扯!
是另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兵。
他一言不发,只是用眼神严厉地瞪了年轻人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小子,你不想死的话!就把你的魂儿给我收回来!
年轻人脸色煞白,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他重重点了点头,抓着剑柄的手仍在微微发颤。
直到此刻所有人才真正意识到,此行不是演习。
这里是子午谷,是连飞鸟都轻易不愿涉足的绝地。
他们的每一步,都可能直接踏入鬼门关。
队伍前方的三名乌浒蛮勇士,却如履平地。
他们几乎不用眼睛仅凭鼻翼的翕动,就能辨别空气中水汽与土石的细微差别,从而判断前方的路况。
偶尔他们会发出一两声惟妙惟肖的鸟鸣或兽吼,那是他们在用最原始的方式进行短距离通讯。
这种与山林融为一体的恐怖能力,让跟在后面的飞浒军老兵们心中暗自骇然。
将军派这些人来,果然是用心良苦。
邓艾走在队伍最中央,被众人牢牢护住。
外界的凶险似乎与他无关,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三样东西:脚下的路,手中的羊皮卷,和一支炭笔。
他的脚步沉稳而富有节奏,每走一段距离便会停下。
炭笔在羊皮卷上飞速移动,他画下的不是简单的路线,而是包含了地形起伏、风向、水源位置、植被种类等等各种信息,
甚至在每一个关键节点,他都用小字标注了预估的通过时间。
他不是在探路。
他是在用双脚为即将到来的数万大军,绘制一部可以精确到时辰的“通关秘籍”。
行至半夜,队伍遭遇了第一个堪称天堑的障碍。
一条深不见底的峡谷裂缝,横亘在所有人面前。
裂缝宽约三丈,唯一的通道是几根早已腐朽断裂的古栈道残骸。
峡谷中风声呼啸,如同万鬼咆哮。
“吼!”
一名乌浒蛮兵发出一声低沉的兽吼。
他从腰间解下坚韧的藤蔓,看准对面一棵探出的老树猛地一个助跑,竟如猿猴般借着岩壁上微小的凸起纵身一荡!
所有飞浒军士兵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那乌浒蛮兵的身影在黑暗中划过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稳稳落在了对岸。
他将藤蔓牢牢固定在树干上,对着这边挥了挥手。
很快一条简易的绳桥,连接了这道死亡裂谷。
众人依次抓着绳桥,小心翼翼地向对岸挪动。
就在最后一名乌浒蛮兵准备解开这边的绳索时。
他脚下那块看似坚固的岩石,毫无征兆地松动、崩裂!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惊叫,整个人便向着无尽的深渊坠落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影从队伍后方如闪电般甩出!
一名乌浒老兵甩出一条备用的藤索,在那名族人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瞬间。
藤索如同一条活过来的灵蛇,精准地缠住了他的脚踝!
乌浒老兵双脚死死扎在地面,手臂肌肉坟起,青筋如虬龙般暴突。
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震慑山林的咆哮:
“给老子抓紧了!”
“咱们乌浒族的勇士,只会在沙场上战死!不会死在这种鬼地方!”
那股蛮横霸道的力量硬生生止住了下坠之势,将那名族人从鬼门关前又给拽了回来!
被救下的蛮兵浑身颤抖,看向老兵的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
队伍继续前行。
天亮时分,他们终于找到一处相对隐蔽干燥的岩洞。
所有人累得几乎虚脱却不敢生火,只能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啃着硬邦邦的肉干。
邓艾却毫无睡意。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火折子,这是魏延特意为他准备的。
借着这微弱的光芒,他摊开羊皮卷仔细复盘着白天的路线。
用炭笔修补着每一个细节,并开始规划下一段的行程。
他身旁,乌浒老兵的身影动了动。
那老兵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厚实的皮裘,一把盖在了邓艾的身上。
邓艾身体一僵,抬头看向那乌浒老兵。
乌浒老兵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用依旧生硬的汉话说道:“将军说你是我们的脑子,脑子可不能冻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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