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他刚刚还在为那份无言的体贴而感动。
为这份乱世中难得的温情而心潮起伏。
可关嫣这句话,让他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不行!此事绝对不行!”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没有半分犹豫。
魏延松开了抱着她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他皱起眉头,那张在战场上能让敌人胆寒的脸上。
此刻写满了不解与不容商量的坚决。
他开始用他一贯的逻辑,试图跟关嫣“讲道理”。
“夫人,汉中乃是前线,不似江陵这般安稳。”
“那里兵荒马乱,环境艰苦,时刻都会有战事爆发,太过危险!”
“你一个女子,去那里做什么?”
房间里那温馨的气氛,荡然无存。
灯火依旧,但空气中已经弥漫开一股紧张的对峙感。
关嫣没有被他严厉的拒绝吓退。
她料到了魏延会是这个反应。
她转过身直面着他。
那张原本柔和的脸上,此刻也浮现出一丝属于关羽之女的与生俱来的傲气。
“我虽是女子身,但并非寻常弱女子!”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我乃关羽之女!我自幼习武能上马杀敌,弓马娴熟。”
“你魏延去得的地方,我关嫣为何去不得?”
这番话,让魏延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完全无法理解她的想法。
在他来自后世的观念,与这个时代大男子主义的混合思维里。
保护自己的女人,让她远离危险享受安逸。
是丈夫天经地义的责任。
他的直男思维再次上线,说出的话也越发不经思考。
“你是征北将军的夫人,是关大将军的千金!”
“你应该留在江陵享福,而不是去前线抛头露面,吃苦受罪!”
“享福?抛头露面?”
关嫣重复着这两个词,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她忽然冷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带着一丝自嘲一丝失望。
以及一丝被点燃的怒火。
“魏延,在你眼里我就是一朵需要被高高供起来,养在后宅里的花吗?”
“我嫁给你,是想与你并肩而立,杀敌卫国。不是想做你后方安稳富贵的一个摆设!”
魏延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给问住了。
他什么时候有过这种想法?
他只是觉得……
“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立刻试图解释,“我的意思是,汉中那种地方不是你该去的。那是男人的战场!”
“男人的战场?”
关嫣向前逼近一步,那股从沙场上磨砺出的气势,竟让魏延都感到了一丝压迫。
“我父亲镇守荆州多年,难道荆州就不是战场?”
“我从小在军营长大,见过的死人听过的厮杀,比你府里那个诸葛恪还多得多!”
“魏延,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或者说你看不起女子?”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刀,直直地插向魏延的痛处。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口才和逻辑,在此刻的关嫣面前完全不起作用。
这不是在军帐里议事,可以摆事实讲道理分析利弊。
这不是战场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有无法调和的立场。
这是家事。
是他从未处理过的,最棘手的一种“战事”。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试图用现实的危险来吓退她。
“夫人啊,这不是你看得起看不起的问题。汉中局势极其复杂,曹魏的细作,羌人的刺客,防不胜防。”
“我此去是总领军务,精神需要高度集中,我无暇分心来保护你。”
他以为这番话,足够让她知难而退。
然而关嫣针锋相对,立刻反驳。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她的回答斩钉截铁。
“我能保护好自己!我的武艺,你昨天早上不是已经见识过了吗?”
“甚至我还能帮你!”
“帮我?”魏延觉得有些荒谬,“你能帮我什么?帮我上阵杀敌,还是帮我处理军务?”
“我虽不懂那些繁复的军务,但我认得曹军的旗号,听得懂羌人的胡语。”
“我能帮你分辨混入城中的细作,能帮你审问抓来的刺客。”
关嫣一条条列举着,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别忘了我姓关,我父亲威震华夏,这个姓氏在军中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有我在,至少那些骄兵悍将,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也会对你更多几分敬畏。这难道不是帮你吗?”
魏延彻底哑火了。
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关嫣说的每一条,竟然都有道理。
她不是一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弱女子。
她是一头同样拥有利爪和獠牙的雌狮。
她想要去的是属于她的丛林,而不是被圈养的牢笼。
可道理是道理,情感上魏延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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