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风,终究还是吹到了建业。
它循着一条只有寥寥数人知晓的秘密渠道。
吹进了镇北将军府最深处的一间密室。
送来这阵风的,是诸葛亮的人。
信上的内容字迹不多,却字字惊心。
杨仪的奏疏。
汉中王的雷霆之怒。
朝堂上的汹涌暗流。
以及,军师以一己之力,暂时压下风波。
为他争取到的最后机会——密诏关平入蜀。
魏延将那张薄薄的绢帛凑到烛火边。
看着上面的字迹在高温下迅速褪去,化为一片焦黑最终成灰。
密室之内一片死寂。
他预想过杨仪会动手,也预想过成都那边会有反应。
但他没有想到,杨仪的刀会如此之快如此之毒。
更没有想到,刘备的反应会如此之剧烈。
君臣之隙,果然是这世上最难弥补的裂痕。
哪怕有再多的功劳,再深的袍泽之情。
也抵不过“谋逆”二字带来的猜忌。
杨仪这一招极其歹毒。
他不需要捏造证据,他只需要将事实用最恶毒的语言包装起来,呈递上去。
而自己援助荆州这件事本身,就是一柄双刃剑。
在忠臣眼中,是为国分忧。
在猜忌的君王眼中,在政敌眼中,却是一把随时可能捅向自己的刀。
诸葛亮能压下一时,却压不下一世。
关平入蜀看似是转机,实则是最后的审判。
一旦关平的应对稍有差池,或者刘备心中的疑虑战胜了理智。
那么等待自己的,就是杨仪奏疏上所写的那样。
先夺兵权,再锁拿押解。
到那时,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再无半分反抗的余地。
历史的轨迹,似乎正在以一种更加凶险的方式,朝着原有的结局滑落。
隐忍的阶段,该结束了。
魏延缓缓站起身,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走到密室门口,对着侍立在外的亲卫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传陆逊,诸葛恪,邓艾,钟离牧,那剌。”
“立刻来此见我。”
“其余任何人等,不得靠近此处。”
......
片刻之后,密室的门被再次推开。
魏延最核心的班底,第一次,悉数汇聚于此。
陆逊、诸葛恪、邓艾、钟离牧。
以及,那个高大魁梧的乌浒战神,那剌。
他们走进密室,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主位上的魏延身上。
魏延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将那残酷的现实和盘托出。
“诸位,成都来信。”
“杨仪上奏,弹劾我私建水师,结连外镇,图谋不轨。”
“汉中王大怒,朝堂之上已有多人请奏,要将我锁拿回成都问罪。”
“军师暂时将此事压下,为我们争取了最后一点时间。”
密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那剌是第一个有反应的。
他那双充满了野性的眸子里,瞬间杀气四溢。
他不懂什么朝堂争斗,他只知道有人要害他的将军。
“那狗娘养的杨仪,俺去宰了他!”
一句话简单直接,充满了血腥味。
似乎只要魏延一个点头,他就会立刻冲出府去,提着杨仪的头回来。
紧接着,是钟离牧。
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对那剌提议的附和。
然后,他看向魏延,吐出了四个字。
“何时,动手?”
“哼,匹夫之勇。”
一声轻哼,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与不屑,从诸葛恪的鼻腔中发出。
他摇着手中的羽扇,脸上挂着一丝讥讽的笑意。
“一个只会摇笔杆子的腐儒,也值得我们如此兴师动众?
派个死士,一剂毒药,一把短刃,今夜就能让他去见阎王。”
“将军,此事不必烦心。恪今夜便可为您办妥,保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那剌,钟离牧,诸葛恪。
三个人,三种不同的表达方式。
但核心思想却出奇地一致。
杀了杨仪,一了百了。
这是最简单最直接,也是最符合他们性格的解决方案。
就在这股浓烈的杀意即将充斥整个密室时。
一个略带口吃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艾......艾以为,不......不能杀。”
邓艾依旧是那副口吃模样,但此刻他却强迫自己开口。
“杀......杀了他,就坐实了将......将军的罪名。是......是畏罪,是......是杀人灭口。届时,百口莫辩。”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但逻辑却清晰无比。
陆逊赞同地点了点头,接过了邓艾的话。
“士载说的对。”
“将军,杨仪只是一个告密者,一把刀。真正要我们命的不是这把刀,而是成都朝堂上,汉中王心中的那份猜忌。”
“杀杨仪自然简单,但那份猜忌却会因此变得坚如磐石,再无任何化解的可能。”
“届时,朝廷便有了最正当的理由,对江东用兵。我们就成了真正的反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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