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
一匹快马卷着烟尘,在成都的街道上疯狂驰骋。
“江东军情!速速避让!”
杨仪的那卷竹简被以最快的速度,呈送到了刘备的案头。
彼时,刘备正在与几位蜀中旧臣议事,商讨着秋收后的粮税入库事宜。
气氛本是轻松和缓的。
当他看到那枚刻着“江东监军”的印信时,眉头不自觉地蹙了一下。
他拆开火漆,缓缓展开竹简。
起初,他的神色还很平静。
但随着目光的下移,他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
当他看到“私自组建水师”、“贺齐西行”、“江东为盾,荆襄为矛”这些字眼时。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轰然从胸腔中炸开!
“好一个魏文长,安敢如此放肆!”
几位正在汇报政务的官员吓得噤若寒蝉。
齐刷刷地跪伏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他们从未见过汉中王发过如此大的火。
刘备在殿中来回踱步,胸膛剧烈起伏。
私自组建水师!
这几个字狠狠地扎进了他作为君王,最敏感、最脆弱的神经。
他可以容忍魏延的桀骜不驯,可以默许他在江东推行新政的“独断专行”。
因为那是为了大汉,为了他刘备的基业。
他甚至可以默许魏延与关羽私交甚笃。
因为那是袍泽之情,是忠义的表现。
关羽更是自己的结义兄弟。
他自然希望自己这位素来高傲的二弟,能和军中众人处好关系。
但,魏延私自调动整个江东的军备、钱粮、将领。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打造一支全新的舰队……
这是想干什么?这是忠臣该干的事吗?
杨仪奏疏上的每一个字,都在拷问着他。
魏延坐拥江东六郡,手握数万精兵。
若他以长江天险为屏障,拥兵自重……
那他这个汉中王,还坐得稳吗?
君臣之隙,在这一刻被杨仪那封奏疏,无情地撕裂到了最大。
他想起了魏延奇袭江陵的盖世之功,想起了他平定江东的雷霆手段。
功劳越大此刻在他眼中,那份威胁就越是致命。
一头猛虎若是关在笼子里,那是护国神兽。
可若这头猛虎学会了自己开锁,那便是足以颠覆一切的灾祸!
朝堂之上,压抑的气氛如同凝固的铅块。
杨仪的奏疏,早已在极小的范围内传开。
一名素来与魏延不睦的元从老臣,壮着胆子出列,叩首道:
“大王!杨监军所言绝非危言耸听!魏延此人素有反骨,昔日在长沙便杀主献城,如今手握重兵更是肆无忌惮!”
“江东初定,他不行仁政安抚士族,反而倒行逆施,清查田亩开科取士,早已引得天怒人怨!”
“此番又私建水师,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啊!”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附和。
“是啊大王!私募兵马,拥兵自重,此乃取乱之道!历朝历代皆是前车之鉴!”
“请大王速下决断,召魏延回成都对质!迟则生变!”
“臣以为当以雷霆之势,先夺其兵权,再论其罪!否则,恐其狗急跳墙,祸乱江东!”
一声声“劝谏”如同催命的符咒,不断敲打在刘备那本就紧绷的神经上。
落井下石,从来都是朝堂上最熟练的戏码。
嫉妒魏延功高震主者有之,不满其新政者有之,纯粹想浑水摸鱼者,亦有之。
他们的话将刘备心中那团火,烧得越来越旺。
就在刘备即将下达某个不可挽回的命令时。
一个沉稳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是诸葛亮。
他一袭素色长袍,手持羽扇缓步走入殿中。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场,瞬间抚平了这殿内的躁动。
“臣,诸葛亮,参见大王。”
他对着御座上的刘备,行了一礼,不卑不亢。
刘备看着他,眼中的怒火并未消减,但那股即将爆发的狂躁,却被强行压下去了几分。
“军师,你来得正好。”刘备的声音沙哑,他指着地上的竹简,“你看看,此事该如何决断?!”
诸葛亮没有去看那竹简。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刘备,先行一礼。
“大王之忧,乃社稷之忧。为君者,最忌臣下拥兵自重,结党营私。”
“杨仪此奏事关国本,大王有此雷霆之怒,实乃情理之中。”
他没有辩护没有劝谏,而是先一步肯定了刘备的愤怒。
这让刘备心头那股无名火,稍稍顺了一些。
是啊,自己如今已是汉中王。
有这样的担忧和愤怒,是理所应当的。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诸葛亮也要顺势劝说刘备严惩魏延时。
诸葛亮话锋一转。
“然,此事尚有诸多疑点,不可不察。”
“其一,荆州直面曹贼,乃国之门户。樊城一役,云长将军水师尽丧,长江之防,形同虚设。”
“若曹仁水师顺流而下,荆州危矣。重建水师,乃当务之急,于国有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