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客席上的孙权,被这些目光彻底忽略了。
他成了这座大殿之中最无足轻重的摆设。
他看着那些曾经对自己俯首帖耳的臣子,此刻正用一种全新的充满希望的眼神仰望着自己的敌人。
他明白了,魏延的钝刀已经割下了最深的一块肉。
这块肉叫做“人心”。
江东的人心,从这一刻起不再姓孙。
大会散去,建业城中的秩序,在一种诡异而高效的氛围中迅速重建。
汉军的军法依旧严苛,任何触犯纪律的行为都会招致最严厉的惩处。
而对江东旧臣的宽仁,也同样被执行到了极致。
府衙开始重新运转,各项政令有条不紊地发出。
一切都在走向正轨。
除了一个人,陆逊。
自从大军进入建业,这位昔日的东吴大将便将自己彻底关在了府邸之中。
他以“戴罪之身,无颜见人”为由,闭门谢客,不见任何人。
无论是昔日的同僚,还是如今魏延派去“安抚”的使者,都被客气却坚决地挡在了门外。
陆府,成了这座已经归顺的都城里,最后一座孤岛。
一座象征着江东旧义最后的顽抗。
魏延当然知道这座孤岛的存在。
在彻底稳定了建业的局势之后。
他要处理的第一个,也是最棘手的人事问题便是陆逊。
一个陆逊,其在江东士族中的分量,比那几十名降将加起来还要重。
只有彻底收服了陆逊,江东才算是真正地安定下来。
这天上午,魏延亲自带着一车厚礼,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来到了陆府门前。
随行的还有邓艾与钟离牧。
陆府大门紧闭。
“大汉镇北将军,魏延,特来拜访陆将军。”
亲卫上前叩门,通报了他们的身份。
过了许久,府门才开了一道小缝。
一名老仆从门后走出,对着魏延深深一揖,态度恭敬却不卑不亢。
“魏将军有礼,我家主人有言,他乃亡国之将,不敢见得胜上将。”
老仆一字一句,清晰地传达了主人的意思。
说完再次一揖,便要关门。
“好一个陆伯言,果然忠义!”
魏延看着那扇即将闭合的大门,却发出了一声轻笑。
他没有愤怒,没有不耐。
随行的邓艾和钟离牧都有些不解,他们不明白将军为何发笑。
在他们看来,这已是近乎无礼的拒绝。
魏延摆了摆手,示意亲卫将礼物都留下。
他对着那紧闭的府门,扬声说道:“伯言将军既身体不适,延不敢强扰。这些薄礼聊表心意,还望将军好生休养。”
说完,他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一行人走出巷口,钟离牧终于忍不住开口。
“将军,他拒之,这是为何?”
邓艾也看向魏延,他同样想不通,陆逊此举与寻死何异?
魏延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寂静的府邸。
“他不是在拒绝我。”
魏延的脸上,带着一种智珠在握的笃定。
“陆伯言这是在等。”
“等我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台阶。”
第二天。
魏延再一次出现在了陆府门前。
这一次他没有带任何礼物,也没有带大批的亲卫。
只有邓艾与钟离牧二人,以及几名抱着一堆文书、舆图的属官。
魏延没有再去叩门。
他在陆府门前那棵高大的槐树下,让人铺开了一张席子,就这么坐了下来。
邓艾和钟离牧分坐两侧。
这一幕,立刻引来了周围邻里和的注意。
所有人都惊呆了。
堂堂镇北将军,汉中王刘备在江东的最高统帅,竟然在一名降将的府门前席地而坐?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之事!
魏延没有理会那些窥探的视线。
他拿起一卷关于吴郡水利工程的舆图,将其在面前摊开。
他开始自言自语。
更像是在对邓艾和钟离牧二人,进行一场现场的教学。
“吴郡以南,多为丘陵泽地,夏秋多雨,易发洪涝。若要屯田,必先修筑堤坝,疏浚河道。”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恰好能让府门之内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此地河道,可依山势,引流入海。如此一来,既可解水患又能多得数万亩良田……”
府内。
书房之中,陆逊正临窗而坐,手中捧着一卷书简。
但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当仆人将门外魏延那惊世骇俗的举动禀报给他时,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由他去”。
可当魏延那清晰的议论声穿过庭院,飘入他的耳中时。
他那握着书简的手,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
起初,他只当这是魏延又一种收买人心的把戏,心中充满了不屑。
但听着听着,他的神态开始变化。
“……于钱塘江口,建一石质长堤,引流改道,可保吴郡百年无忧!”
魏延的声音再次传来。
陆逊听到此处,那温润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一丝错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