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名汉军士卒的身影消失在山林深处,石子岗的喧嚣才真正沉寂下来。
陆逊缓缓放下高举的令旗,手臂酸麻几近脱力。
他的视线只落在那片狼藉的谷地。
尸体铺满了每一寸土地。
破碎的旗帜折断的兵器,还有那些幸存者脸上麻木与恐惧交织的神情。
江东的兵,江东的士族,江东的根基。
在今天在这片名为石子岗的谷地里,被那个男人用最残酷最直接的方式,生生砸断了脊梁。
陆逊成功了,他救下了孙权。
可他看着这满目疮痍心中却无半分喜悦,只有一股彻骨的冰凉从脚底直冲头顶。
江东,败了。
败得如此彻底,如此屈辱。
......
孙权一路向东狂奔,不敢有片刻停留。
他身边的亲卫只剩下寥寥数百,一个个盔歪甲斜惊魂未定。
诸葛恪就在他不远处,被两名亲兵半拖半架地跟着。
这位昔日里神采飞扬骄矜自负的麒麟子,此刻却像一个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
他那张聪慧的脸上只剩下死灰般的苍白,双目空洞嘴里不断喃喃自语。
“雷霆一击……一战功成……”
“伏兵……怎么会有伏兵……”
“不对,不对的……”
他的羽扇早已不知所踪,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状若疯癫。
沿途,不断有溃兵从四面八方的山林里钻出来,汇入这支逃亡的队伍。
但这支队伍却再无半点军队的模样,更像是一群逃难的灾民。
“整队!给本侯整队!”
孙权数次勒马试图重整旗鼓。
然而无人听令。
那些士兵只是用空洞的眼神看着他,然后继续麻木地向前挪动脚步。
就在此时,东侧的山林里突然响起一阵凄厉的号角声!
那声音不似汉军的牛角号,反而带着一种原始的野兽般的意味。
“魏延!是魏延来了!”
一名溃兵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
这个名字仿佛一道魔咒。
刚刚还死气沉沉的溃兵队伍瞬间炸开了锅!
“快跑啊!”
“他追上来了!那个魔鬼追上来了!”
士兵们惊恐地尖叫着再次四散奔逃。
甚至不惜推开身边的同伴只为自己能跑得快一些。
孙权胯下的战马也受了惊,不安地刨着地。
他惊怒交加地望向山林却只看到几个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随即又消失不见。
虚惊一场。
可刚刚重新聚集起来的数百溃兵,又跑了个干干净净。
孙权的心沉到了谷底。
与此同时,石子岗。
魏延立于山巅,冷漠地注视着远方那条烟尘滚滚的逃亡路线。
一名传令兵匆匆来报:“将军,陆逊的后军已经收缩阵型,护送孙权主力向东撤退,我军是否全军追击?”
魏延发出了一声嗤笑。
“当然要追!”
他转过身看向那剌。
“那剌。”
“末将在!”
那剌单膝跪地。
“本将给你三千乌浒蛮兵,不用去和陆逊的硬骨头碰。你们的任务就是钻进山里,去孙权逃跑路线的两翼不停骚扰。给他们唱唱山歌扔几块石头,让他们睡不着觉吃不上饭。”
魏延的指令简单而直接。
“不求杀伤,只要让他们知道你们随时都在他们身边。”
那剌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魏延的意图。
一种比单纯杀戮更残忍的战术。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眼中是嗜血的兴奋。
“遵命!”
魏延又看向另一名亲兵队长。
“你,带一千轻骑,远远地吊在他们屁股后面。他们快你就快。他们慢你就上去捅他们一下。记住不要恋战,捅完就跑!”
“让他们时刻都觉得,我魏延的刀就悬在他们的脖子上!”
“我要他们跑,不停地跑!跑到筋疲力尽,跑到心胆俱裂!”
魏延的话语里只有冰冷的算计。
他要的不是一场追击战的胜利。
他要的是一场彻彻底底的精神摧毁。
他要让“魏延”这两个字,成为所有江东兵心中永远无法摆脱的噩梦。
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开始了。
接下来的数日,对于孙权和他的残兵败将而言是地狱般的煎熬。
白天,他们要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亡命奔逃。
到了夜晚,他们刚刚燃起篝火准备喘息片刻。
两翼的山林中就会准时响起乌浒蛮兵那不似人声的咆哮与战吼。
伴随着的是呼啸而来的石块与冷箭。
他们不敢生火不敢宿营,只能背靠着背,在无边的黑暗与恐惧中瑟瑟发抖等待天明。
而那支如跗骨之蛆般的汉军轻骑,更是他们挥之不去的梦魇。
每当他们的速度稍稍放缓,那支骑兵就会从后方猛然杀出。
在队尾掀起一阵血雨腥风,然后又在他们组织起反击之前迅速脱离。
不给他们决战的机会也不给他们喘息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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