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饱蘸浓墨,悬于竹简之上。
整个书房静得落针可闻。
邓艾与钟离牧的呼吸,都刻意放缓了。
他们看着魏延的背影,看着那只悬停在半空的手。
终于,笔尖落下。
“第一。”
魏延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显得异常清晰。
“以我主汉中王之命,我魏延大汉镇北将军之名,斥孙氏背盟,吕蒙白衣渡江,袭我荆州害我君侯。此为不义。”
邓艾在一旁迅速记下,他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这是檄文的定式,占领道义的制高点。
“第二。”
魏延的笔尖顿了顿,仿佛在积蓄着某种颠覆性的力量。
“称,我部此次兴兵非为攻伐,乃是奉‘大汉吴侯’孙权之密邀和我主汉中王救援盟友之命令,前来匡扶正朔,讨伐篡位逆贼孙绍。”
钟离牧猛地抬起头,邓艾握着笔杆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这个转折,太过于惊世骇俗。
将自己标榜为孙权的援军?
这等于将一盆脏水,连盆带水不由分说地扣在了孙权的头上!
魏延却仿佛没有察觉到身后两人的惊愕,继续用那平稳的语调口述着。
“详述孙绍之罪。软禁其叔,勾结外戚,滥杀功臣,致江东士人人人自危,百姓流离失所。将建业城中发生的每一桩血案,都给我写进去!写的越细越好!”
“步骘、顾邵、是仪、严畯……这些人的名字,一个都不能漏。”
“我,魏延,是汉中王派来解救江东万民于水火的正义之师。”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邓艾和钟离牧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了。
这已经不是檄文。
这是一把淬了剧毒的刀,一刀捅向了孙绍,另一刀,则架在了孙权的脖子上!
它将孙绍的所作所为彻底曝光,剥掉了他最后一丝合法性的外衣,将他钉死在“窃国大盗”的耻辱柱上。
同时,它也坐实了孙权“勾结外敌,引狼入室”的罪名!
让他百口莫辩!
“将军……”邓艾的喉咙有些干涩,“如此一来,吴侯孙权,怕是会与我等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魏延笑了。
他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缓缓将笔放下。
“他现在最该担心的,不是我。而是建业城里那个快要疯掉的侄儿。”
“这封信是送给孙绍的催命符,也是递给孙权唯一的救命稻草。”
魏延转过身,看着两个已经被他的计划震得有些失神的少年天才。
“孙权被我扣上了勾结外敌的帽子,他若想自证清白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立刻与孙绍决裂,打出‘清君侧’的旗号,做出真正与我联合的姿态。”
“他必须假戏真做才能洗脱自己,而这正是我想要的。”
“至于孙绍……”
魏延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近乎残忍的笑意。
“一个失去了所有人心,被天下人唾弃的篡位者,他还能撑几天?”
他是在逼迫孙权和孙绍,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斗。
而他自己则是那个高坐于裁判席上,决定胜负并且收取门票的人。
“最后,是条件。”魏延伸出两根手指。
“一,孙绍退位,将江东大权,奉还吴侯孙权。”
“二,江东需将豫章郡全郡割让与大汉,作为我部此次出兵相助的报酬。”
邓艾的身体猛地一震。
这个条件,才是整个骗局里,最致命也最精妙的一笔!
它让这场看似荒谬的“正义之举”,瞬间变得无比真实。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匡扶正义或许是假的,但索要土地的好处却是真的。
这让整个故事的动机,变得牢不可破。
也让魏延这个“盟友”,露出了他该有的獠牙。
“传令下去。”魏延的命令,斩钉截铁。
“将此信,给我抄录一千份!”
“派所有斥候细作,用最快的速度给我贴满江东的每一个郡,每一个县,每一个乡,每一个集市!”
“记住,不要通过任何官方渠道。我要让它像一场瘟疫,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江东的每一个角落!”
“喏!”
钟离牧没有再问一个字,他躬身领命,转身大步离去。
他要去执行这个足以搅动天下风云的疯狂计划。
……
数日之内,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席卷了整个江东。
建业、吴郡、会稽、丹阳……
无数城镇的公告栏上,城门口,甚至是酒馆的墙壁上。
都一夜之间出现了一篇一模一样的,用血红色大字写就的檄文。
吴郡,一处繁华的集市。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儒生,颤抖着手指着墙上的檄文,一字一句地念着。
“……逆贼孙绍,倒行逆施,屠戮忠良,囚禁宗亲……致使江东基业,毁于一旦……”
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神色各异的百姓。
“什么?主公是篡位的?”
“上面说,是那个被关起来的吴候孙权,请来的汉中王刘备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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