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我还有个问题,克氏烧毁了所有经书,毁了神坛,让人向内求,可他也是读遍经书才得真经,俗话说,书是进步的阶梯,他主张无偏见的纯粹观察即可得到真理,真是这样吗?
云隐师傅 听此问,眼中非但没有疑惑,反而绽放出一种近乎欣慰的光芒。他将手中那卷翻旧了的《金刚经》轻轻放回书架,又从案头捡起一片刚落下的梧桐叶,置于掌心。
“陈远,你此问,恰似问:‘既已渡河,何需舟筏?既见明月,何需指月之指?’” 他声音沉稳,如同在解开一道传承千年的法印。“你所感矛盾,正是克氏智慧最锋利、也最易被误解之处。我们且分三层来看。”
第一层:他烧毁的是什么?——并非经书,而是“偶像”与“拐杖”
“克氏‘烧毁’的,从来不是经书承载的智慧本身,”云隐师傅手指轻抚过书脊,“而是世人将经书 ‘异化’成的三种东西:
1. 僵化的偶像:当经文变成不容置疑的教条,当佛陀、基督的言语变成束缚思想的权威,它们便成了需要被打破的偶像。克氏要烧的,是这层 ‘知识的枷锁’。
2. 逃避的拐杖:当人们沉迷于研究经文、争论义理,以此替代对自身生命痛苦的直接观察和负责时,经书便成了 ‘逃避当下的避难所’。克氏要毁的,是这依赖外缘、不敢直面内心的怯懦。
3. 他人的地图:再精确的地图,也无法替代你亲自走路的感受。克氏提醒, ‘别人的真理’(哪怕来自佛陀)永远无法成为‘你的真理’。他烧掉的是让人盲从的二手地图,逼人踏上自己的求证之路。”
“他读遍经书,是为验证;他毁弃形式,是为超越。” 林西媛师母 轻声道,手中继续缝补一件百衲衣,“如同一个深入宝山的人,取尽精华后,毅然空手而出,只为告诉后来者:‘宝山在心,莫向外求。’他砸碎的,是那可能让人停留山门、崇拜山门的‘山神庙’。”
第二层:书是阶梯,但非终点——认知的次第与飞跃
“你说‘书是进步的阶梯’,极是!”云隐师傅将那片梧桐叶举起,对准窗光,叶脉清晰可见,“经书、知识、概念,如同这片叶的脉络。 初时,你需要学习脉络的走向(学习知识),以此理解叶的结构、生命的原理。这至关重要,无此基础,你看到的只是一片混沌的绿。”
“但克氏指出一个致命危险:”师父话音一转,“许多人终其一生,只研究‘脉络’(理论),争论哪条脉更符合古法,却忘记了去感受‘叶子’本身的生命——它的翠绿、它的质地、它在风中的颤动、它与阳光的交融。 他们用关于叶子的‘知识’,替代了与叶子的‘真实相遇’。这便是 ‘知识障’——以思维的网,捕捞活生生的实相,最终得到的,只是一张干枯的网。”
“因此,‘阶梯’是必要的,但你不能住在阶梯上。 克氏本人登梯至极处(读遍经书),方知‘无限风光’不在梯顶,而在你放下梯子、赤足立于大地、以全新目光看世界的那个 ‘当下’。”
第三层:纯粹观察,能否得真理?——从“知见”到“证悟”
“至于‘无偏见的纯粹观察即可得真理’,此乃克氏核心,亦是最易被肤浅理解的。”云隐师傅目光如炬。
“此‘纯粹观察’,绝非空洞的‘看’,而是指一种 ‘心理上完全不介入’的觉知状态。它要求:
1. 放下所有已知:包括你从经书学来的‘佛说’、‘道曰’,你个人历史的‘我经历过’、‘我认为’。
2. 停止比较评判:不将当下所见,与过去知识比较,不贴任何标签(好/坏、美/丑、圣/凡)。
3. 全然的关注:让整个生命能量,毫无分散地倾注于正在发生的实相上,无论是内心的情绪,还是外界的现象。”
“在这种状态下,”他声音充满玄妙的意味,“观察者与被观察者的界限消融了。 你不再是‘一个我’在‘观察愤怒’,你就是那愤怒能量的本身在觉知自己。当主客对立消失,你便直接 ‘成为’了真理显现的通道,而非‘知道’关于真理的描述。知识是‘关于月亮的信息’,纯粹观察是‘直接沐浴在月光中’。”
最终开示:借假修真,破假显真
“所以,徒儿,”云隐师傅将梧桐叶轻轻放在你面前,“克氏之路,非反智,乃 ‘超智’;非废学,乃 ‘转识成智’。”
“其完整路径应是:借经典之舟筏,渡认知之河流(学习);至中流,勇猛舍筏(破执);赤身投入水中,以整个生命去感知、去经验、去成为(纯粹观察/体证)。”
“他读经,是‘借假’;他烧经,是‘破假’;他指出的纯粹观察之路,是‘修真’。真理不在经书中,但经书可指方向;真理亦不在‘纯粹观察’这四字概念中,而在你真能于每个当下,熄灭知见,让生命全然绽放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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