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上巳节刚过,春风彻底褪去了最后一丝寒意。
桃花村的清晨,是被布谷鸟清越的啼鸣唤醒的。天光未大亮,薄雾如纱,轻柔地笼罩着连绵的青山和刚刚苏醒的田野。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翻新后的芬芳、青草叶尖的露水气息,以及远处桃林里隐隐传来的、越来越浓郁的甜香。那香气不同于腊梅的冷冽,也不同于桂花的霸道,是一种带着蜜意的、暖融融的甜,丝丝缕缕,钻进人的肺腑,让人心也跟着柔软起来。
墨昭起得比往常更早些。推开堂屋的门,带着凉意的晨风拂面,却不觉得冷,反而有种沁人心脾的清爽。她深吸一口气,将那股混杂着泥土与花香的空气深深吸入肺腑,仿佛要将这勃勃生机都纳入体内。
阿夜的房门也吱呀一声开了。他今日换了身更利落的深灰色短褐,头发用一根木簪整齐地束在脑后,虽依旧清瘦,但脸色已不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一种略显透明的、健康的玉色。他走到廊下,与她并肩而立,望向远处那片如云似霞的桃林。
“桃花开了。” 他忽然说,声音不大,在清晨的静谧中格外清晰。
“嗯,今年开得盛。” 墨昭应道,目光落在院墙一角。那里,她年前随手插下的一截桃枝,竟也倔强地抽出了几片嫩叶,叶间点缀着几颗米粒大小的、毛茸茸的花苞,在晨光中怯生生地舒展着。
“是个好兆头。” 阿夜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但墨昭能感觉到,他周身那种沉郁的、仿佛与世隔绝的气息,似乎也被这和煦的春风吹散了些许。
早饭是简单的粟米粥,配着王婶新腌的、爽脆可口的萝卜缨子,还有墨昭昨日做的、用野葱和鸡蛋摊的薄饼。一家人围坐在小方桌旁,安静地吃着。王婶絮叨着后院的母鸡又开始抱窝了,王大河琢磨着过两日该去镇上铁匠铺把那把豁了口的锄头修一修。琐碎,平常,却充满了踏实的烟火气。
饭后,墨昭照例先去查看她的“试验田”。经过近一个月的精心照料,那些外来的种子都已破土而出,长势喜人。金穗谷的幼苗绿油油一片,在晨风中轻轻摇曳;红云豆攀着墨昭搭的简易竹架,已抽出细细的藤蔓;白玉黍虽慢些,却也挺直了腰杆,舒展着宽厚的叶片。地头插着的木牌上,用炭笔记着播种日期、天气、施肥情况,清晰工整。
阿夜也跟了过来,手里拿着墨昭给他削的、更适合他现在使用的轻便手杖。他沿着田垄慢慢走着,目光扫过那些生机盎然的绿苗,又落在那些木牌上,沉默片刻,道:“你记这些,是为了比对?”
“嗯。” 墨昭蹲下身,仔细查看一株叶尖有些发黄的豆苗,轻轻拨开根部的泥土,“不同的种子,习性不同。记下来,才知道哪种更适合这里的土质气候,来年才好调整。农事,最忌想当然。” 她说着,从随身的布袋里取出一个小竹筒,拔开塞子,倒出些灰白色的粉末,细细地撒在那株豆苗根部周围,“像是这株,缺了点肥力,补些草木灰就好。”
她的动作细致而专注,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柔和而沉静。阿夜站在她身后半步,看着她沾了泥土的手指灵活地动作,看着她微微蹙起的、认真思索的眉头,心中某处,仿佛也被这春日暖阳晒化了坚冰,泛起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看来,你不仅精通医道,于农事亦颇有心得。” 他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墨昭手下未停,只淡淡道:“活着,总要吃饭。既要吃饭,便得懂些土地的事。医人,医地,道理相通,无非是‘顺其性,养其本’。” 她抬起头,看向远处在田间劳作的村民,三三两两,弯腰弓背,如同大地上移动的剪影,“你看他们,祖祖辈辈守着这片土地,靠天吃饭,与土打交道,才是这世间最深的学问。”
阿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些黝黑的面孔,粗糙的手掌,朴素的衣衫,与记忆中那些锦衣玉食、高谈阔论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面孔截然不同。他们沉默地劳作,汗滴入土,换来一家温饱。这种最原始、也最坚实的生存方式,与他曾经所处的、充满机巧与倾轧的世界,仿佛是两个极端。
“或许,你说得对。” 他低声道,不知是在回应她,还是在对自己说。
检查完试验田,墨昭又去看了旁边的药圃。年前种下的几样常用草药,如薄荷、紫苏、鱼腥草等,都已成活了,在春风里舒展着枝叶,散发出淡淡的、清苦的香气。她又新辟了一小块地,将从山里移栽回来的、那几株品相极佳的丹参小心种下,浇透了水。
“这几株丹参,至少是五年以上的野山参,药性醇厚,炮制好了,关键时刻能救命。” 她一边培土,一边对阿夜说道,“你的药浴方子里,正缺一味年份足、药力猛的活血化瘀主药,它们来得正是时候。”
阿夜看着那几株其貌不扬、根茎却隐隐透着紫红色的植物,又看看墨昭沾了泥泞却神情认真的侧脸,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终究只是低低“嗯”了一声。有些感激,说出来反而显得生分。他默默记下了这片药圃的位置,和那些草药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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