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雪越下越大,天地间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簌簌的落雪声,将一切踪迹掩盖。王家小院早早便熄了灯,沉浸在风雪带来的、更深沉的静谧中。只有堂屋门缝里,还透出灶膛余烬暗红的微光,在雪地上投出模糊的一小片暖色。
西厢房内,墨昭并未睡沉。她保持着在前世训练出的、特种兵的警觉,即便在最深的睡眠中也留着一分清明。风雪敲打窗棂的声音,远处隐约传来的、夜鸟掠过枯枝的动静,都清晰地落入耳中。她体内那丝微弱却坚韧的内力,在沉睡中也缓缓流转,滋养着经脉,也让她对外界的感知远比常人敏锐。
阿夜(君夜玄)躺在里侧的炕上,呼吸均匀,似乎已陷入深眠。但墨昭知道,他也醒着。几个月来,两人同处一室,各自疗伤、休养、谋划,早已形成了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这份警觉,是烙印在骨子里的本能。
就在子时前后,风雪声似乎被某种极细微的、不和谐的声响打破——是积雪被极轻脚步踩压的“咯吱”声,不止一人,在院墙外极小心地移动,最终停在了院门附近。
墨昭的呼吸没有丝毫变化,但黑暗中,她的眼睛倏然睁开,清明如寒星。几乎同时,她听到炕上阿夜的呼吸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来了。
没有敲门声。只有极轻的、金属探入门缝的细微刮擦声,随即是门闩被小心翼翼拨动的闷响。来者手法老练,绝非寻常毛贼。
墨昭无声地坐起,指尖已扣住枕下冰凉的匕首柄。她屏息凝神,侧耳倾听。阿夜那边传来极轻微的衣料摩擦声,他显然也已起身,并做出了戒备的姿态。
堂屋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花涌入。两个黑影,如同融化的墨汁,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反手又将门虚掩上,动作迅捷而专业,没有带进太多风雪。
他们停在堂屋中央,没有立刻动作,似乎在适应黑暗,也在观察。屋内一片死寂,只有灶膛里余烬偶尔爆出“噼啪”一声轻响。
“咳。” 一声刻意压低的、带着试探意味的轻咳,从西厢房门口传来。墨昭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到了门边阴影里,手中的匕首并未出鞘,只是随意地垂在身侧。阿夜也拄着拐杖,站在她侧后方半步,身形隐在更深的暗影中,唯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慑人。
两个黑影身体明显一僵,似乎没料到屋内人警觉性如此之高,且已严阵以待。他们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上前半步,抱拳躬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异常清晰沉稳,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利落:
“深夜冒昧,惊扰主家,万望海涵。我等并无恶意,只为寻人而来。”
墨昭没有立刻回应,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两人。他们穿着普通的深色棉袍,沾满雪沫,但站姿挺拔,即便在黑暗中,也能感觉到那股历经沙场淬炼出的、与寻常农夫或行商截然不同的精悍气息。尤其是刚才说话那人,虽然刻意收敛,但举手投足间,隐隐带着行伍的烙印。
“寻人?寻到别人家里,还擅闯民宅?” 阿夜的声音响起,沙哑中透着一股寒意,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
另一人连忙开口,语气带着急切的解释,但依旧保持着克制:“实在事出有因,迫不得已。我们兄弟二人,是奉主人之命,寻找一位失踪近一年的……故人。根据线索,一路查访至此。白日里已向村中多人打探,得知此间有一位医术高明的墨姓姑娘,特征与我等所寻之人……颇有相似之处。故才深夜前来,只为确认,绝不敢有丝毫唐突伤害之意!” 他说到最后,语气已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和……期待?
墨姓姑娘。失踪近一年。医术高明。特征相似。
几个关键词如同冰锥,刺入墨昭的脑海。原主那些破碎的、关于坠崖、关于冰冷目光的记忆碎片,连同白日里那莫名的不安预感,瞬间串联起来!墨轩!哥哥!是哥哥派人找来了!
心脏在胸腔里重重一跳,一股强烈的、混杂着激动、酸楚、茫然和巨大压力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她几乎要脱口问出“是哥哥派你们来的吗?”,但话到嘴边,又被她死死咽了回去。不能!还不能完全确定!万一是陷阱呢?万一……是那日悬崖上,另一伙想要她命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冷得如同屋外的风雪:“你们要找何人?有何凭证?又为何认定是我?”
那率先开口的汉子(陈三)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物。借着灶膛微光,可见那是一个小巧的、用油布包裹的物件。他打开油布,露出一枚半个巴掌大小、色泽温润的羊脂白玉佩。玉佩雕工简洁,正面是一朵姿态遒劲的墨梅,背面刻着一个古朴的“昭”字。即便在昏暗光线下,也能看出玉质极佳,绝非凡品。
“此物,是我家主人交予我等,作为信物。” 陈三的声音带着一丝更咽,双手捧着玉佩,微微颤抖,“主人说,若寻到疑似之人,可出示此物。我家小姐……名中带‘昭’,左肩后有一处旧年习武留下的、形如弯月的淡色疤痕。小姐她……精于岐黄之术,尤擅针灸,性子……最是坚韧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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