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密信和栓柱的归来,如同给抚州“奇味轩”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原料危机因蜀中新渠道的打通和胡同知被调查而暂时缓解,周掌柜终于从市面上陆续补回了一些辣椒花椒,虽然价格仍高,量也不足,但至少作坊不必停工,店铺也能维持基本供应。新坊的三处秘密加工点,在聂锋的监督下,正日夜赶工,基础建设已近尾声。王大河那边也传来好消息,秧苗长势良好,已开始少量移栽。
一切似乎都在好转。铺子里的客人又渐渐多了起来,虽然“缺货”的木牌还未完全摘下,但周掌柜脸上的笑容真切了许多。后院灶间的烟火气,也重新变得旺盛。
然而,墨昭心中的那根弦,却并未放松。她深知,风暴只是暂时转向,并未平息。林相在朝中的势力根深蒂固,绝不会因为一个赵德彪的暴露而伤筋动骨。相反,这可能会激怒对方,招致更猛烈、更隐蔽的反扑。
果然,平静只维持了短短五日。
这日清晨,墨昭正在后院查看新炒好的一批“麻辣粉”,阿夜忽然从外面回来,脸色是罕见的凝重。
“出事了?” 墨昭心中微沉。
“刚收到聂锋急报。” 阿夜声音低沉,“我们派往蜀中押运第一批原料的弟兄,在渝州以东的巫峡水道,出事了。”
“什么?” 墨昭一惊,“货被劫了?人怎么样?”
“货船在夜间航行时,突遇‘水匪’袭击。对方有备而来,人数众多,且熟悉水性,手法老辣。我们的人拼死抵抗,击退了水匪,保住了大部分货物,但……折了三个弟兄,伤了五个,领队的王老七重伤,昏迷不醒。货船也受损,需在渝州维修。” 阿夜眼中寒光闪烁,“聂锋已亲自带人赶去接应并调查。据幸存弟兄描述,那伙水匪不似寻常抢掠财货的亡命徒,目标明确,直指我们那几条装辣椒花椒的货箱,而且……其中几人交手时,用的似是军中擒拿短打的功夫,只是刻意掩饰了。”
军中功夫?又是军中!墨昭的心瞬间沉到谷底。蜀中水道,距离朔方、抚州都远,林相的手竟然也能伸到那里?还是说,除了林相,还有其他势力,也在暗中阻挠他们?或者是“锦绣山庄”不甘心渠道被夺,暗中雇佣了亡命之徒,甚至勾结了当地驻军中的败类?
“王老七他们身份可有暴露?” 墨昭急问。
“应该没有。他们扮作普通山货商,路引文书齐全。对方只是劫货,并未深究身份。但此次袭击,说明我们新建立的蜀中渠道,已经暴露了。对方这次失手,下次只会更狠。” 阿夜沉声道,“聂锋建议,后续运输,必须更换路线,加派更多人手,且要更加隐秘。成本和时间,都会大增。”
墨昭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刚刚看到希望的曙光,就再次被阴云笼罩。蜀中这条线,是他们目前最重要的原料来源,绝不能被掐断。
“告诉聂锋,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住这条线。牺牲的弟兄,厚恤其家。受伤的,全力救治。运输路线和方式,由他全权决定,需要多少人手,多少银钱,直接告诉我。另外,让他务必查清,这次袭击的背后主使,到底是谁。是‘锦绣山庄’,是当地驻军,还是……京城的影子。” 墨昭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冰冷锐利,“对方既然不让我们好过,那我们也得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做。”
“你打算怎么做?”
“胡同知不是正在被按察司调查么?” 墨昭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聂锋之前查到的,关于他操纵米价、贪墨河工的证据,可以再‘详实’些,递到那位与他不睦的通判,甚至……直接递到京城都察院某位素有清名的御史案头。还有,‘永利钱庄’突然歇业,胡三失踪,这里面肯定有鬼。让聂锋的人,想办法找到胡三,或者查出钱庄账目的问题。把这些火,在抚州,在胡同知背后的人身上,烧得更旺些。他们忙于应付,或许就暂时顾不上蜀中那条线了。”
围魏救赵,祸水东引。这是目前争取时间、分散对方注意力的最好办法。
“好,我来安排。” 阿夜点头,又补充道,“另外,沈砚那边传来消息,他已安全离开朔方地界,正在南返途中。他推测,赵德彪一案,朝廷必有震动,林相可能会暂时收缩在北境的触手,转而巩固朝中势力,或从其他方面施压。让我们近期,尤其要小心京城方向可能针对‘奇味轩’或沈记的新动作,比如……税务、同业行会、乃至御史上书弹劾‘与民争利’、‘奇技淫巧’等。”
墨昭心中一凛。这确有可能。明刀明枪的袭击或许会减少,但来自官面和舆论的软刀子,往往更致命。沈砚的提醒,很及时。
“我明白了。铺子这边,我会让周掌柜更加小心,账目、税赋、用工,一切都要合规,不留任何把柄。至于舆论……” 她沉吟道,“或许,我们可以主动做些什么。‘奇味轩’的‘麻辣粉’能开胃驱寒,便于储存,已在北地行商和部分边军中有了口碑。我们可以借这些行商之口,或是通过沈记的渠道,将此事‘无意’中宣扬出去,尤其要强调其对戍边将士的益处。若能引得一些清流文士或关心边事的官员注意,甚至上书请求将此类‘便于军旅’之物纳入边军采买考量,那‘奇味轩’的地位便大不相同,寻常弹劾便难动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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