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课的时候,严恕就对李垣说了他爹请他吃晚饭的事。
李垣有些惶恐:“令尊让我晚上去家里吃饭?这……我什么都没准备啊。”
“吃饭要准备什么?哦,对家父让你把文章拿上,就是你想让他改的时文。”严恕说。
“不是,我是说,要拿什么礼物么?我总不能空手上门吧?这不合礼数。”李垣明显有些紧张。
“什么礼物?肯定不用礼物啊。”严恕无语。
“这不好吧。”李垣摇头。
“等下去我家的时候会路过连桥镇,买几个柑橘?”严恕说。
“啊?”李垣觉得这实在是太草率了。
“真的不用带什么贵重的礼物,要不然我爹非但不会高兴,反而会生气。”严恕说。
“好吧。”李垣被说服。
这日下午,李垣跟着严恕,拿着七八个柑橘去了严家。
二人到的时候,还没到午饭的时间。宾主叙礼过后,严侗便先请李垣进了书房。
也许真的是性情比较相投吧,他们两个人聊文章的事,聊了一个多时辰。严恕在一边几乎插不上嘴。他从来没发现李垣居然那么能说。
李氏派人来催吃饭催了三次,最后亲自来了。毕竟还是正月里,这菜都凉透了,已经热过一遍,总不能反复热。
严侗这才起身,带着李垣去饭厅吃饭。
严恕在一边吐槽:“爹爹,您可以把李师兄留下来住一晚上,你们秉烛夜谈。不用推迟晚饭时间,我都快饿死了。”
“你个不长进的东西,就知道吃。还与子援交好呢,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学点人家的长处。”严侗瞪了儿子一眼。
严恕可能是很长时间没和他爹相处了,表情管理能力退化,忍不住翻个白眼。
李垣在一旁看着,一直在憋笑,最后实在憋不住,还是笑了。
严侗再瞪儿子一眼。
席间的菜并没有比平时多很多,没人喝酒,也没什么人说话,四个人一刻钟就把晚饭吃完了。
严恕觉得挺好笑的,在回书房的路上,他对李垣说:“师兄应该没见过我们家这种家宴吧?就真的是纯吃饭,名副其实。”
李垣回道:“我还是比较喜欢这种简单的家宴。”
“嗯,毕竟也没得选,不喜欢总不能饿着。”严恕一笑。
严侗听见了,落下两步,走到儿子身边,低声说:“你别让我在你师兄面前发作你。”
严恕望天,他最近这段时间,和严修相处的时间太长了,在长辈面前一点尊敬的感觉都没有,浑身规矩都松得不得了。他爹显然不能欣赏他这种幽默啊。他得快点调整一下。
晚饭过后,李垣拿出了自己的时文请严侗指正,
严侗仔细地看了一下,说:“子援,你的文章很雅正,说理也充分,起承转合都没有错失之处。若要说不足,我觉得差在口气毕肖上。八股文中语言所显现出的精神气质、口气、声音、神采风貌都要与题目中的人物酷肖。要从字里行间、语气语意去揣摩题中人物的个性、心理,说话时的口气、神态,然后按其口气行文。你有顺口气的意识,但是模拟得不到位。”
“题目不同,则人物口吻各各不一。比如你这个题,‘入则孝,出则弟’是策励口吻;后面一篇,‘巧言令色巧鲜矣仁’为戒止口吻;而‘子产’等题是赞叹口吻;‘古之道也’、‘吾不欲观’等题是慨叹口吻;‘管仲器小’等题是明贬口吻;‘何如其知’等题是讥诮口吻等等。口气里微妙的差别,你把握得不好。”严侗说。
李垣频频点头,他其实也不是不知道要顺口气,但是就是模拟不好。
严恕在一边听着,突然有个灵感,他踟蹰了一下,说:“在顺口气的练习方面,我有一个建议……不知该不该说。”
“哦?”严侗有些意外,“什么建议?”
“我说了的话,爹爹不能骂我。”严恕犹豫。
“你说写文章的事,我骂你做什么?”严侗疑惑。
“这个法子……不是正统的路子,但是我自己试过,有效。”严恕说。
“嗯,你的文章和之前相比,顺口气方面是有比较大的进步。原来基本上连门道都摸不到,如今已经有点模样了。”严侗点头。
“严师弟,你用了什么不正统的法子?”李垣好奇。
“看戏……或者写戏本子的对话。”严恕最后还是说了。
“什么?”严侗怒:“你给我再说一遍?”
严恕被吓得赶紧住口。
李垣也十分震惊,在他眼里,看戏也就罢了,写戏本子这实在是有辱斯文的事。
“你自己不学好,还要带坏你李师兄?”严侗开始骂儿子。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爹爹不能生气的。您想啊,写戏本子就是要模拟各种人的神态、语气,设身处地去想人物在当时应该会怎么说,怎么做。然后再把自己写的那些让人演出来,自己看看像不像。不像的话,再让唱戏的人改神态、动作,或者自己改本子。这样多做几次,在模拟人物口气方面进步就很大了。”严恕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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