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严恕遵照他爹的教导,上午看《诗经》和《文衡》,下午看《文章正宗》,晚上他自己尝试破题。
不过他自己玩破题这事儿,他不敢和他爹说。怕他爹又觉得他好高骛远。
严恕觉得,他现在已经完全可以开笔写文章了。只不过之前守溪先生让他先打好五经的底子,而现在他爹又要他打好古文的底子,迟迟不让他学正规的制艺技巧。(制艺就是写八股文)
当然,严恕也知道,无论是他老师还是他爹,都没有害他的意思。九层之台,起于垒土,若没有经义和古文方面的基础,直接写时文,那就是无根之水,无本之木,写来写去不过是些陈词滥调,是没办法往上突破的。
不过知道是一回事,耐不住好奇想试试身手是另一回事。少年心性,多半如此。
这几日将养下来,严恕的伤势是好全了,他又能活蹦乱跳了。不过他如今换了个芯子,倒也没以前那般活泼好动。
众人只以为是严侗这次打得太厉害,让严恕改了以前飞扬跳脱的性子,殊不知他其实是直接换了个人。
这日,严侗的哥哥严修来拜访。
自从严侗的母亲去世,兄弟两人就分了家。如今严修住在乡下的老宅之中,而严侗则住着县城的房子。
他们两兄弟一贯不亲近,严侗归乡以后,按照礼数去拜访过哥哥一次,后来就没来往了。今天他兄长突然过来,让严侗有些惊讶。
严修和严侗相差十岁,他们中间本来还有两个孩子,可惜都没能长成,幼年得病夭折了。
在父母都去世以后,本来这两兄弟应该是最亲近的人了,可惜他们从小性情不相投,也勉强不来。
严修从小不乐举业,他爹怎么打都没用。到二十岁上还连个县学都考不取,实在是丢尽家族脸面。他爹没办法,只好用了恩荫的名额,将儿子送进府学混日子,勉强保持读书人的体面,至少不用纳税服徭役。
严修是真的不争气,那么多年了,他一次科考都没考过,连参加乡试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中举人了。
既然不用考科举,严修也不可能找什么正经事做,仗着祖荫,就天天在那里游手好闲。反正美婢娈童、鲜衣美食、骏马华灯、梨园鼓吹、古董花鸟,就没有他不喜欢的。一份家业也快糟蹋一半了。本来他家在府城有一处房产,三年前被他卖了,举家迁回乡下老宅。所以严侗对他哥的观感,就可想而知了。
无论心中再烦他哥,毕竟是亲兄长,严侗还是以礼相迎,并且把严恕叫出来见过他大伯。
严修见到侄儿,说:“呦,恕哥儿都长那么大了。大半年不见,身量窜得很快啊。”
严恕恭敬行礼。
这是严恕穿越以来第一次见他大伯。按理说他大伯应该已经四十岁了,但是看起来还挺年轻的,修衣洁面,神态潇洒,还能称得上是个美男子。
他从各种渠道得到过他大伯的八卦,总的来说就是严修的女人缘极好。其实他大伯并非没有才华,只不过人家的才华不在科举上。小词写得好,琵琶弹得好,酒令行得好,这也算是才华么,对吧?当然,这种话他肯定不敢给他爹说,否则要被揍死。
“大哥这次过来是……”严侗开门见山,连寒暄都懒得搞。
严修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侄子。
严侗会意,让儿子先退下了。
“咳,这不……今年我不得不去岁考了么?要是再不考,府学要把我扫地出门了。但是,我的水平你也知道的,我怕这次过不了,那就麻烦了。”严修吞吞吐吐地说明了来意。
严侗无语。朝廷规定府学诸生每年都要参加岁考,防止荒废学业。这是太祖时期定下的规矩,年深日久,下面自然能通融不少。到现在,只要五年能去考一次就行了。他哥上次岁考是五年前,勉强考了四等,被学政打了一顿板子,保住了生员的身份。这次要再去考的话,十有**就是五等以下了。
“离着岁考还有两个月,大哥你温习一下书册,也不是来不及。再说,你找我有什么用?”严侗说。
“我听说你和学政关系不错的呀,你总不能对亲大哥见死不救吧?”严修说。
“人家是大宗师,我只是一个举人,哪里能称得上关系不错?”严侗撇清。
“你刚回来的时候,不还去拜会过他么?”严修不信。
“那是中丞大人知道他正好在嘉兴,有一封书信,让我转交给他。”严侗实话实说,他话锋一转,又说:“大哥,你有这个空,不如多练练文章。岁考又不难,一道四书题,一道五经题,一道帖诗,就好了。”
“难不难的,看对谁而言了,我看到时文就头痛啊。要么你替我去考。”严修近乎耍赖。
“我怎么替你去考啊?岁考作弊,是要革去功名的。你想害我吧?”严侗想对他大哥客气一点,但是他大哥不给他机会。
严恕因为刚才他大伯看了他一眼,就有些好奇,想知道他大伯能因为什么事主动来找他爹,于是他站在书房门口没走远。现在听到这一句,几乎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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