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严侗就带着严恕离开了王家,严恕表示很无语,他都没来得及去看社戏。
王灏云坐船相送了五里路。
严侗说:“师兄不必送了。”
王灏云说:“再相见不知几时了。思之不觉怅然。”
“我们可以通信啊。”严侗说。
“算了,算了,通信肯定吵起来。我不想和你吵。”王灏云一笑。
“那你还想要与我相见做什么?还不是一样吵?”严侗问。
“我们这次不是没怎么吵么?见面谈会克制一些。”王灏云说。
“好吧,我算了算时间,等我从京城回来至少也要明年四五月,师兄可能已经得朝廷授官了吧。”严侗说。
“你知道自己考不上?”王灏云笑问。
“最快四五月,考上肯定回来更晚。”严侗无语。
“我估计朝廷不会那么快给我授官,我自己也不想。我想在丽泽书院,或者江南其他地方再多待一段时间。你知道的,如果想要快点起复,那要去吏部托关系,但是如果想要拖时间,是方便得很。”王灏云说。
“那好,如果到时候你还在嘉兴,那我肯定一回乡就来拜访师兄。”严侗说。
“那就说定了。”王灏云说。
“嗯。师兄留步吧,已经送了很远了。”严侗一拱手。
“好,那就祝你此去京师,享琼林春宴之荣,期天禄校书之任。”王灏云也一拱手,然后在前面的埠头下了船,登上自家的船返程而去。
严侗望着王灏云远去的背影,心中感慨颇多:“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潇湘吾向秦。”
“爹爹,这次过来,您是和顾青先生有什么分歧么?”严恕见王灏云已经离开,说话就没了顾忌。
“是的。是关于学问上的分歧,而且是非常大的分歧。基本上可以说是朱陆之别了。”严侗说。
“朱子和陆九渊?”严恕当然听说过这个。
“差不多。好了,你还不懂这些。”严侗不欲多说。
严恕见他爹情绪有点低落,也不好多说什么。
两人回到家中,就已经是小年了,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祭灶神,打扫房子之类的年前必备活动一项接着一项。
不过对严侗和严恕来说,这些都不是他们操心的事。
严恕原本以为他爹回来就会教他写八股文的起讲部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顾青先生什么影响,他突然不急着教儿子八股了。
严侗只是说,让他再将破题、承题练习纯熟,并且多看看韩柳苏欧各家的古文。
严恕感觉挺奇怪的,但是既然他爹不急着教,他也不急着学。看看古文挺好的,比练习八股文有意思。
严侗在过年前几日对严恕的管束都不紧,允许他跟着家里的仆人去城隍庙看祭神,甚至可以去周围的镇子上逛庙会。
严恕觉得他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性情大变呢?当然,这对他是好事,他肯定不反对。
就这样,时间倏忽而过,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年三十。
这是严恕穿到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春节。
严家人口单薄,严侗的父母皆已过世,与兄长家不来往。年夜饭就一家三口一起吃,居然比严恕前世过年还要冷清一些。
更无语的是,作为一家之主的严侗是个少言寡语的,而一起吃饭的三个人中另外两个是一个孕妇加一个小孩,这个组合连酒都不喝。
在食不言寝不语的惯例下,虽然有李氏调节气氛,严家的年夜饭仍然在诡异的气氛中,半个时辰就吃完了。
严恕几乎觉得有些荒谬,这也太没有过年的氛围了吧?
吃完饭以后,严恕就要求出门去放鞭炮。
除夕之夜,家里的大多数小厮和长随都会被放出去玩,严恕也要求跟着他们去。否则待在家里的话,他怀疑严侗会抽他背书。
李氏看了一眼丈夫,见严侗没反对,便说:“外面天冷,恕哥儿你多穿一些,早点回来。”
“好的,我知道了。”严恕答应。然后他就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年三十的夜,墨色被万家灯火烫出一个窟窿,沿河挂着的灯笼映得水面胭脂似的。
严恕披着大毛的斗篷,从小厮手里接过的“三级浪”。这爆竹有小儿臂粗,需插在冰面上。他刚点燃,那物事竟“咻”地窜进临河人家的后院。吓了严恕一大跳。
隔壁张府的小子们闻声涌来,个个戴着虎头帽,手里攥着“飞天十响”“金盏银台”。不知谁扔了个“匣里金刀”,纸筒滴溜溜打转,喷出三尺来长的焰火,小丫头们尖叫着躲到大人身后,绢花在鬓边乱颤。
严恕终于感受到了过年的快乐。果然,摆脱他爹的视线十分重要。
严恕在外面玩了好久,彻底享受了一下小孩子过年的待遇。
过了好久,侍墨对严恕说:“三少爷,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什么时辰了?”
“快到亥时了。”
“才亥时不到,很早啊。”严恕嘟囔。
“额……刚才夫人不是让您早些回去么?”侍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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