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严恕起了个大早,天还全黑的时候,他便起身了。
严恕先点着蜡烛将《牧斋有学集》里面关于时文的理论性论述再仔仔细细看一遍,力求对本朝时文的整体发展脉络心中有数。
然后再从那本自己早已经熟背的《文衡》中挑出几篇有代表性的文章细细品味,分析其中高下。特别将文章的破题、承题部分,看得尤其仔细。
怕等下严侗问他什么,他也能稍微答出一些,免得啥都不懂,徒惹他爹生气。
时雨在一边伺候着,都惊了。本来下人们都私底下说三少爷比较喜欢玩,读书不甚用功,现在看着他这焚膏继晷的样子,真的不像啊。
到了寅时末的时候,严恕就去正房给父母请安了。
他一开门,外面冷风打在脸上,还真有些冻人。
严恕到正房的时候,严侗才刚起来,他见儿子来那么早,有些惊讶。
“你怎么今天起那么早?外面挺冷的吧?”严侗问,
“知道爹爹今日要教我开笔,睡不着,就早点起来了。”严恕老老实实地回答。
“哈,你不用怕成这样。”严侗一边让下人伺候着洗漱,一边安慰儿子。他想了想,是自己太严厉了么?弄得恕哥儿小小年纪,觉都睡不着。
“额……”严恕无语,那还不是他爹昨日说不用功就要打么?他爹这用功的标准,那肯定是与常人不同的啊。怎么让他不怕?
“好了,等下先去用早饭,然后你随我去书房。”严侗说。
这个时候,李氏也从内室走出来,说:“老爷,你看都把哥儿吓唬成什么样了?”
然后她问时雨:“今天哥儿是什么时辰醒来的?昨晚上睡得好么?”
“回夫人,三少爷大概寅时初刻就起身了。昨晚……应该还好吧,小的也睡迷了。”时雨回答。
“什么?寅时初刻?恕哥儿,你那么早起来做什么啊?”李氏震惊。
“额……睡不着,所以就起来看看书。”严恕回答。这倒不是他故意装可怜,他昨晚大概七八点就睡着了,这第二天凌晨三点就醒来,也是很正常的。
“你看什么书?”严侗也被儿子的起床时间给震惊了。
“看了《牧斋有学集》,还有就是再温习了一下《文衡》上的文章。”严恕回答。
“……”严侗第一次不知道说什么,他已经把十岁的儿子吓到凌晨三点起床看时文的地步了?这对身体不好吧?
李氏无语地看了丈夫一眼,她本来一心想生个儿子,如今只想生个女儿算了。要是儿子被严侗这么管,那她真的受不了。
“我也没让你起那么早读书啊。你年纪还小,不着急。不能弄坏了身子。”严侗说。
严恕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他当然不可能天天那么早起来啦。他又没病。
吃过早饭,严侗给严思拟了两个题,让严思自去写文章,然后就带着严恕去了书房。
严侗说:“虽然我还没正式教过你制艺,但是你以前在私塾里应该接触过一些,再加上这些日子背了全本的《文衡》,对名家八股也有了点认知。说说看,你觉得时文该怎么写?”
严恕没想到,他爹一开口问的就是这种大题目,心中有些踟蹰。
“你随便说说,不要怕,说错我还能揍你不成?你没学过,说得不到位是正常的。”严侗看儿子犹豫,稍微鼓励了他一下。
严恕先打了个腹稿,然后再开口说:“是,那孩儿就胡乱说说。时文是与古文相对的,本不是专门针对科举制艺。只是因为其绳墨严谨,有利于缩短阅卷时间,逐渐被各房主考青睐,变成了科举文章唯一规定的文体。”
严侗点点头,示意他往下说。
严恕接着说:“如今的时文大致上就是八股文,八股者,原是指两截题而言,上截两虚两实,下截两实两虚,谓之八股。本朝开国七十年,八股文体才逐渐完备。即必须先破题、承题,再起讲,其标准体式的正文部分,必须用有声律要求、两两相对的四个对偶段落来阐发题旨的精义奥旨,在规定的起、承、转、合的程序中将题旨阐发无遗。”
“然此也只是一般而言,时文名篇里还是有很多四股、六股甚至散体的文章,只要对经义阐发到位,文气流畅,考官亦不一定斤斤计较于形式之万全。”严恕说。
“这是对名家而言,你初学时文,还是必须讲究规范。等你将所有技巧训练到真正的精熟圆融以后,才能去追求什么‘从心所欲不逾矩’的状态。若一开始就不严格按照程式来写时文,那肯定是不行的。”严侗打断儿子的话。
“是,孩儿记住了。”严恕赶紧说。
“嗯,你接着说。”
“时文从起讲开始,便是代圣贤立言。讲究口气肖似,得想着自己就是孔圣人,孟圣人,说话的语气都必须模仿圣贤。而对经义的理解,则不能出朱子注释的范畴。语言上则以模仿韩柳欧苏各家为主。八股文讲究就题说题,不犯上,不牵下,只发掘题中的精义奥旨。我以为……以为……”严恕突然卡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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