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王灏云将于年末回乡的消息以后,严恕的心情就很愉悦。
他有些难以解释为什么自己对王灏云有那么大的热情,其实他与这位老师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再加上王灏云讲学事多,所以他能亲炙教诲的机会并不多。等他去了贵州以后,更是就通了两三封信。
可是也许正是这种山水遥隔的状态,让严恕更加珍惜王灏云的每一句教诲。要不怎么说物以稀为贵呢?
师长每日在身边耳提面命,少年只会觉得烦。而十分难得才偶尔有些交流,则会被奉为圭臬。
有了明确的目标以后,严恕振奋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投入举业,基本上已经到了他乡试前一年的努力状态了。
严侗颇为惊讶,他想不到王灏云那边的消息对儿子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当然,他知道,严恕如此用功,最大的原因就是想要把时文水平尽可能短时间地提高上去,让自己没有理由拒绝他明年跟着王灏云去开封。
不过严恕既然能够全力投入举业,不管是什么原因,严侗都觉得算是好事。
不过严侗觉得儿子的备考思路有点问题,他还是需要提点一下。
“你现在就开始拟题和看墨卷是不是太早了?”严侗把严恕叫来书房。
“新的乡试墨卷终于出来了,我有点迫不及待。”严恕笑着说。
去年浙省乡试和江南乡试的程文墨卷已经尽数刊刻出版,在这个时代,还算是比较快的。
“至于拟题,我只是想看看自己的文章和那些墨卷的差距。”严恕说。
“哦?有什么体会?”严侗问。
“爹爹,我说实话您别生气。我觉得最大的差距是运气的差距。”严恕说完,感觉要被骂了。
严侗一窒,不知说什么好。严恕的话,你要说有大错么,也没有。但是要说对么,也不尽然。
“房师阅卷的口味很重要,我看乡试程文有几篇风格和我在秋闱的时候写的是有些像的,但是他们就取中了。我的卷子可能落到不怎么欣赏这种行文风格的考官手里了。还有就是……我的字还要再练练。”严恕分析道。
“嗯,你的字是不行。虽然平时也还算看得过去,但是一点不出彩。馆阁体也不代表一定要写字没有骨头。你的字笔力太软了,的确要练。”严侗点头。
“还有,你的帖诗不行。我早就说过,浙省才子很多,帖诗大家都写得很好,一但你的诗不太好,印象就坏。我怀疑上一次的乡试,你第一场的文章是过了的,可能就是因为后面的诗和策论、史论写得不好,然后给黜落了。毕竟浙省近万名考生,只取中九十多名,总要精挑细选。有一点问题就与中举无缘了。你对后面两场也不能太过轻乎。”严侗继续说。
“是,我知道了。”严恕说。
“所以,你如今不急着拟题。离乡试还有两年,你现在拟的题都会忘记的,没必要。我以为,还是加强一下写文章的基础。你的文章,义理层面问题不太大了,文上字仍需打磨。你看了那么久的《左传》、《汉书》,文风上怎么就没什么进步呢?”严侗问。
“……”严恕不知道咋说,文学才华这种事吧,咱就是说,天赋比较重要。背了唐宋八大家的文章就能写出这种文章了么?
“我也不要求你的文章如韩、柳、苏、王等名家,但是,至少得靠近一些吧?如今的浙省大宗师是江西临川人,临川多才子啊。他对文章的文气要求会更高一些。义理方面你只要不过于标新立异,应该就没什么大的问题。”严侗目前在县学任教,对省学政的任命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严恕有些惊讶,他本来以为严侗是不太在意考官的口味的。想不到他也会要求自己根据大宗师的文章审美变化改变主攻方向。
“你看我做什么?我说得不对么?”严侗奇怪。
“不,爹爹说的是。不过……我以为您不会要求我迎合考官口味。”严恕笑。
“如果不需要管考官的口味,我当年在赶春闱前看北闱墨卷是要做什么?只要想博取功名的,就不可能不重视考官的偏好。士之穷通,一听天意,君子居易以俟命,本应如此。但是既然下场科举,则必尽人事。”严侗说。
“是,孩儿受教。”严恕说。他爹说得对,自己的文章在文采上还可以强化一些,不过,这事儿怎么做比较好,颇费思量。
八股文的文采其实是最难把握的,因为它的文字是代圣人立言,本就要求以“雅洁”为要,不可能去炫耀词藻,不然就落入下乘。而如何在简洁的行文中把握文字的节奏,是文言写作最微妙的地方。
严恕虽然看遍唐宋八大家的文集,圈点过《史记》《汉书》,又攻读了《左传》,但是说实话,还是有些摸不到边。
严侗看儿子有些苦恼的神色,一笑说:“你才多大,感觉把握不好也是正常的。其实,若论文采,我的文章也一般,帖诗也一般,倒也不去说你了。不过,如果明年你真的跟着伯淳师兄去开封的话,可以向他学学。他的诗是极好的,文章也写得非常好。反正若论才子之气,我是拍马都追不上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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