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几日,严恕就没有瞎打听孝哥儿家里的事,只是细心地为他讲解《中庸》。
严恕觉得,儒家的经典自然有振奋人心的力量,只要孝哥儿真的读进去了,心性上差不到哪里去。而且孝哥儿应该是个敏感的孩子,你对他好,他是有感觉的,刻意说教反而落了下乘。
一日下午,愿哥儿突然跑过来找严恕,说:“我也想跟着哥哥读书。”
严恕笑了,摸摸他的头,问:“田先生讲得不好么?”
“没什么好不好的吧。我觉得肯定是你讲的有意思些。再说,我更喜欢哥哥啊。”愿哥儿期待地仰着头看着严恕,让严恕都不忍拒绝。
不过,想了一下,严恕还是摇了摇头。愿哥儿是普通儿童,需要教学经验更加丰富的蒙师。而且自己在他面前毫无威严,怕压不住。
“啊?”愿哥儿失望,“你是我亲哥哥,为什么教孝哥儿读书不教我读书?是因为他比我聪明么?”
“怎么会呢?我肯定是最疼爱你的。只不过我知道你是个淘气的,我对你又狠不下心责罚,我怕耽误你读书。”严恕实话实说。
“没有,我现在一点也不淘气了。都有在好好用功。”愿哥儿撅起嘴。
“那你就跟着田先生好好用功。我也就带孝哥儿一两个月,讲完《中庸》,他还是跟着田先生学《孟子》。我自己还要攻举业呢。”严恕说。
“好吧,可是就算一两个月,我也想跟着哥哥学。好不好么?”愿哥儿开始撒娇。
“你去和爹爹说,他同意我就同意。”严恕被缠得没办法,只好搬出严侗。
愿哥儿一听就垮了脸,说:“那爹爹会揍我的。”
“对啊,爹爹不同意我也没办法。”严恕表示爱莫能助。
愿哥儿只能苦着脸回去接着温书了,如今他刚学到《论语章句》,语录体的书特别难背,他基本就是背了上句忘下句,实在太辛苦了。严侗对于背书的要求又特别高,不能错漏一个字,也不能有磕绊。所以最近严愿挨了不少揍。当然就严侗来说,他已经尽可能地克制自己的火气了。
这日傍晚,严恕居然意外地收到了王灏云的信。据说是正好贵州按察使衙门有公文要发往杭州,王灏云顺便把家书以及给严侗、严恕的两封信都一起寄了。用了官方的文书传递系统,回信效率果然提高不少。
不过打开信一看,严恕的情绪就瞬间低落了,果然,王灏云拒绝了他去贵阳的提议。而且在信里可以说有些严厉地说了他一顿。
“近闻汝欲黔行,殊为不妥。道阻三千里,猿猱尚愁攀援,况尔一书生耶?尔父在堂,岂容汝独涉烟瘴?当以孝亲修文为本。
青春易逝,岂可浪掷于无益跋涉?嘉兴文脉绵长,师长在侧,正宜潜心。若恣意远游,是舍珠玉而逐砾石也。临别之言,汝已忘耶?良知自为汝师也,何必负笈千里之外?
此事断不可为。汝宜速绝此念,专意六艺。余言不再。”
这个时代的人写信一般都是极尽含蓄的,像王灏云这种用语,基本上就属于非常不客气了,可以想象,如果是当面训斥的话,严恕已经只能跪下请罪了。
好了,既然王灏云都不同意,那就不用问严侗了。在嘉兴安心读书吧。
严恕接到信没多久,严侗就来找他了,推开房门就直接问:“你是不是和伯淳师兄说要去贵阳?”
“啊?是……”严恕怯怯。
“这事儿你不先问过我?”严侗问。
“先生若是不同意,就没必要问您了吧?我觉得您八成不同意。”严恕回。
“呵……你真的不想参加下一次的乡试了,是吧?”严侗的确有些不满。
“也没有吧,乡试要三年后呢。”严恕觉得这事儿不急啊。
“科试呢?书院的课考呢?你去了贵阳以后,丽泽书院的课考都参加不了,怎么取得科试的资格?乡试难道是你想去就能去的不成?”严侗觉得儿子完全没有规划。
严恕很长时间没参加过书院的课考,都快忘了这茬事了。
现在他爹提起来,他才发现自己原来的确是欠考虑了。如果真的去贵阳,一来一回,都要至少两个多月,那在贵阳总要再待一段时间。要是离开嘉兴一年半载,那严恕就很难保证自己能在后年科试前取得五次课考的甲等了。而若连参加科试的资格也没有,乡试之类自然一切休提。
科举这种事,果然是牢笼志士。不仅仅是三年一次的乡试或者会试,也不仅仅是考前的准备,读书人只要还想要科举,其实是需要不断地参加很多考试的。书院还宽松些,县学和府学的考试则更加密集。
严恕叹口气,认识到自己的确应该赶紧调整状态了。否则的话,在书院课考里取得甲等都难啊。
“不过,爹爹这也不能怪我吧?我乡试前问您的时候,您说等乡试完了再说,并未一口拒绝啊。”严恕觉得自己有些冤枉,他不算不遵父命,自作主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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