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二年的初冬,长安城笼罩在一片肃杀的寒意中。东宫之内,那股由“开始读书”和“算学奇才”所带来的、短暂而微弱的正面风向,尚未能真正温暖那些根深蒂固的成见,便被一股更加强劲、也更加污浊的“妖风”彻底吹散。
这一次,李承乾选择的“自污”方式,不再是玩物丧志,不再是言行乖张,而是直接触碰了儒家礼法最为敏感、最不容于世的神经——男色。
事情起源于一次偶然。掌管宫廷乐舞的太常寺,按例为各宫殿轮换派遣乐工伶人。一名被派往东宫应差的乐童,因其过于出众的容貌,引起了李承乾的“注意”。
这乐童名叫称心,年方十四,生得眉目如画,肤白胜雪,尤其是一双眸子,清澈中带着几分怯生生的柔弱,顾盼间自有风流韵致。他的琵琶技艺在一众乐童中并非顶尖,但那副我见犹怜的样貌,以及弹奏时低眉顺眼、楚楚动人的姿态,却足以让人忽略其技艺上的些许不足。
李承乾在崇文殿第一次见到称心演奏时,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许久。殿内炭火温暖,称心穿着一身素净的乐工服饰,怀抱琵琶,指尖拨动,清越却又带着一丝哀婉的乐声流淌而出。他微微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仿佛自带一层隔绝尘嚣的光晕。
那一刻,李承乾心中并无半分旖旎念头,反而是一片冰冷的清明。一个极其大胆,也极其危险的“自污”计划,在他脑中瞬间成型。
他要留下称心。不是因为他真的对其有什么特殊情感,而是因为,称心这个人,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最完美、也最有效的“污点”!
于是,从那天起,称心便不再是太常寺轮值的普通乐童,而是被太子李承乾“特旨”留在了东宫,成了他的“近侍”。李承乾为他更换了华美的衣袍,赐予他远超寻常乐工的待遇,甚至允许他在非演奏时间,也随侍在侧。
东宫内,开始频繁地出现这样的景象:
太子殿下歪在软榻上,或是对着蛐蛐罐,或是摆弄着木工工具,而眉目如画的称心,则安静地坐在一旁,轻拢慢捻,弹奏着清雅的琵琶曲。太子时而会打断他,随意地问些无关紧要的话,或是赐下些点心果子。称心总是怯生生地回应,声音轻柔,动作恭顺。
李承乾并未有任何逾越礼法的举动,他甚至刻意保持着距离。但那种超乎寻常的“亲近”与“优待”,以及称心那过于惹眼的容貌和太子对其显而易见的“偏爱”,本身就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和想象空间的画面。
他不需要真的做什么,他只需要营造出这种氛围,就足够了。
果然,东宫这不同寻常的动向,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通过各种渠道,像病毒一样迅速传播开来。
“听说了吗?太子殿下从太常寺要了个乐童,叫什么……称心?天天带在身边,同食同坐,听曲取乐!”
“何止是同食同坐!听闻那称心容貌极盛,堪比女子,太子对他……唉,怕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宠信男色?!这……这成何体统!储君行此悖乱人伦之事,简直是我大唐之耻!”
“怪不得太子近来对女子毫无兴趣,原来竟是……竟是好这一口!”
流言蜚语,如同冬日的瘟疫,在宫廷内外、朝野上下疯狂蔓延。这一次,引发的震动远超以往任何一次“荒唐”行径!
如果说斗蛐蛐、玩木工是“玩物丧志”,吟打油诗是“不学无术”,那这“宠信男色”,就是直接践踏了儒家礼法的底线,触动了所有士大夫心中最敏感、最不能容忍的逆鳞!这是“败坏纲纪”、“悖乱人伦”!
御史台的奏疏,如同雪崩般涌向两仪殿。言辞之激烈,情绪之愤慨,远胜从前。
“太子殿下身为国本,当为天下德行表率!今竟私纳伶人,宠幸男色,行此禽兽之举,玷污储君清名,动摇国本根基!臣请陛下即刻将那佞幸称心逐出宫廷,严惩不贷!并训诫太子,使其迷途知返!”
“陛下!此风断不可长!若储君沉溺男宠,将来何以君临天下,教化万民?此乃亡国之兆啊!”
“太子近年以来,行止乖张,今又添此大恶,臣等痛心疾首!若陛下再不断然处置,恐天下失望,人心背离!”
于志宁闻讯,更是气得当场差点晕厥,他连官服都来不及换,直接冲到了东宫,老泪纵横,跪倒在李承乾面前,以头抢地:
“殿下!殿下啊!老臣求求您了!醒醒吧!您若是厌弃老臣等迂腐,打骂皆可!何以……何以要行此自污自毁之事啊!宠信男色,此乃取祸之道,自绝于天下之道!殿下!您是要逼死老臣,还是要毁了我大唐的江山社稷啊!!”
他的哭声悲切而绝望,在殿内回荡。
然而,面对这滔天的舆论压力和师傅的痛心疾首,李承乾的反应,却平静得令人心寒。
他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于志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羞愧,也无恼怒,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淡漠。他甚至没有伸手去扶,只是等于志宁哭声稍歇,才懒洋洋地开口,语气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疏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