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午后,阳光透过新绿的树叶,在东宫偏殿的窗棂上投下细碎斑驳的光影。殿内弥漫着一种慵懒而宁静的气息,与崇文殿那边隐约传来的蛐蛐鸣叫和嬉闹声截然不同。
偏殿的书房里,年仅十岁的晋王李治,正苦着一张小脸,对着摊开在书案上的一卷《论语》,眉头拧成了一个小疙瘩。他穿着小小的亲王常服,身子坐得笔直,努力做出认真的模样,但嘴里磕磕巴巴的诵读声,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挣扎和不理解。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而……”
“而”了半天,后面那句“而改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李治急得小脸泛红,偷偷抬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监督他读书的翰林院侍讲学士。那学士一脸严肃,虽未出声斥责,但那紧抿的嘴唇和不赞同的眼神,已足够让李治感到压力。
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略带散漫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推开,李承乾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是那副随意的打扮,手里没拿蛐蛐罐,倒是拎着一个小巧的食盒,脸上带着闲适的笑意。
“治儿,用功呢?”他踱步进来,仿佛没看到那位表情僵硬的侍讲学士,径直走到书案前,将食盒放下,“来来,歇会儿,大哥给你带了新做的梨膏糖,润润嗓子。”
那侍讲学士见到太子,连忙起身行礼,脸色却更加不好看了。太子殿下这般打扰晋王学习,成何体统!
李治见到大哥,如同见到了救星,眼睛一亮,但又碍于师傅在旁,不敢放肆,只是小声地、带着委屈唤道:“大哥……”
李承乾摆了摆手,示意那侍讲学士:“学士辛苦了,先下去歇息片刻吧,孤看看晋王的功课。”
侍讲学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着太子那副浑不在意的样子,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躬身退了出去,只是那背影透着浓浓的不满。
殿内只剩下兄弟二人。李治立刻松了口气,小身子垮了下来,撅着嘴抱怨:“大哥,这《论语》好难懂啊……‘三人行,必有我师’,是什么意思嘛?为什么三个人一起走,就一定有我的老师?”
李承乾打开食盒,拿出一块晶莹剔透的梨膏糖塞到李治手里,自己则随意地坐在书案旁,拿起那卷《论语》翻了翻,脸上露出一种“原来如此”的表情。
“这个啊,”他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糖,含糊不清地说道,“简单。就是说,比如你、我,还有绿萼那丫头,咱们三个一起在宫里溜达。”
他指了指李治,又指了指自己,然后随意指了个方向,仿佛绿萼就在那里。
“走着走着,你可能会发现,”李承乾煞有介事地分析道,“哎,绿萼那丫头虽然不认识几个字,但她踢毽子踢得特别好,花样百出,你就比不上,对吧?”
李治咬着糖,点了点头,绿萼姐姐踢毽子确实厉害。
“然后你呢,”李承乾又指向自己,“可能又会发现,你大哥我,虽然读书可能不怎么样……”他自嘲地笑了笑,“但我认识很多好玩的东西,比如怎么让风筝飞得更高,怎么削木头陀螺,甚至……怎么斗蛐蛐能赢。”他朝李治眨了眨眼。
李治忍不住笑了,觉得大哥说得有趣。
“所以你看,”李承乾双手一摊,总结道,“咱们三个一起走路,是不是总有一个在某些方面懂得比你多?绿萼懂踢毽子,我懂玩,这不就是‘必有我师’吗?意思是,你要留心观察身边的人,发现他们比你厉害的地方,然后……”
他说到这里,习惯性地想用个更现代的比喻,脱口而出:“……然后就跟看见别人会玩那个……‘手机’一样,觉得哎这功能挺新奇,可以学学……”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不对。
果然,李治仰着小脸,大眼睛里充满了纯然的好奇和困惑,打断了他:“大哥,‘手机’是啥?是一种……新的机关鸟吗?还是像你的木陀螺一样的玩具?”
李承乾:“……”
他看着弟弟那求知欲旺盛的眼神,心里暗骂自己嘴快。这怎么解释?难道要说是一种巴掌大小、能千里传音、能知天下事、还能玩游戏看视频的发光板砖?
他干咳两声,赶紧把话题拉回来,含糊地敷衍道:“呃……就是一种……嗯,很远很远的地方,可能存在的……一种比较厉害的通讯工具。这个不重要,不重要。”
他连忙指着书上的字,强行回归正题:“所以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要善于发现别人的长处,然后学习它;看到别人的缺点呢,就要反省自己有没有,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明白了吗?”
李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觉得大哥这个解释,比师傅说的“圣人之道,在于谦逊好学”要具体、好玩多了。他努力消化着,小声重复:“看到别人踢毽子好,就学……看到别人……玩‘手机’?大哥,手机到底……”
“就是一种你想不出来是什么的东西!”李承乾赶紧打断他,又塞了一块糖到他嘴里,企图用甜味堵住他的好奇心,“总之,就是那么个意思!读书不能死记硬背,得理解,得跟自己见过的东西联系起来,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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