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初雪尚未完全消融,冬日的阳光带着几分吝啬的暖意,照耀着西市熙熙攘攘的人流。与东宫那片被刻意营造的“颓废”与“闲散”不同,在这市井之间,一股关于新式农具的热潮,正如同地底涌动的暖流,在寒冬里悄然蔓延。
东宫,那间堆满了“玩物”的崇文殿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着严冬的寒意。李承乾正对着一副残局,手指间夹着一枚黑子,看似在沉思,眼神却有些飘忽,仿佛透过纵横的棋盘,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殿外传来一阵急促而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伴随着难以抑制的、粗重的喘息声。紧接着,殿门被轻轻推开,赵节那张因兴奋而涨得通红的脸探了进来。
“殿下!殿下!”赵节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甚至忘了行礼,几步就窜到了李承乾面前,眼睛亮得吓人。
李承乾缓缓放下棋子,抬眸看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慵懒表情:“何事如此慌张?天塌了?”
“不是天塌了,是……是那犁!那新式的曲辕犁!卖疯了!!”赵节激动得语无伦次,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西市那几家按照殿下图纸打造犁具的铁匠铺,门槛都快被踏破了!都是周边的农户,抢着要买!根本不够卖!”
“哦?”李承乾眉梢微挑,似乎提起了一点兴趣,“仔细说说。”
赵节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
原来,自那日他按照李承乾的吩咐,将打造好的第一架曲辕犁悄悄送到一处信得过的皇庄试用后,效果之好,远超想象!那庄户起初也是将信将疑,但一经使用,立刻发现了这新犁的妙处!
相较于需要二牛抬杠、笨重难调的旧式长直辕犁,这曲辕犁轻便灵巧得多,只需一牛牵引,甚至健壮些的劳力独自也能勉强操作!转弯掉头极其方便,大大节省了田头地角的空耗。更妙的是,因其结构合理,犁铧入土角度更佳,破土、翻土的效率极高,据说同样一块地,用这新犁能省下近三成的时间和气力!
“省力三成!”赵节强调着这个数字,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光彩,“那庄户试用后,简直惊为天人!消息根本瞒不住,一传十,十传百,附近几个庄子的农户都听说了,全都跑到西市打听!那几家铁匠铺的师傅,开始还嫌咱们的图纸怪,现在都快被奉为活神仙了!日夜赶工都供不应求!”
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和得意:“按照殿下之前的吩咐,奴婢没敢透露东宫,只说是南边来的客商留下的图样。现在,不仅西市,连东市的一些大匠作也听到风声,开始偷偷仿制了!殿下,咱们这犁,可是要风靡整个关中了!”
赵节说着,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鼓鼓囊囊的粗布钱袋,双手捧着,恭敬地放到李承乾面前的棋案上。钱袋落在紫檀木上,发出沉闷而悦耳的“哗啦”声响。
“殿下,这是按照约定,卖出前三十架犁的分成,扣除成本和打点,剩下的全在这儿了!奴婢一个子儿都没敢多留!”赵节的声音带着颤抖,既是兴奋,也是对这笔“巨款”的敬畏。他虽然出身不算低微,但何曾亲手经手过如此数目的钱财?而且还是通过这等“奇技淫巧”得来!
李承乾看着那袋铜钱,脸上那惯常的慵懒神色终于褪去了一些,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光芒。他伸出手,解开钱袋的系绳,里面是黄澄澄、串得整整齐齐的开元通宝,在炭火的映照下,闪烁着朴实而诱人的光泽。
他没有立刻去数,而是用手指拨弄着那些冰凉的铜钱,听着它们相互碰撞发出的、清脆的声响。这声音,在他听来,比任何丝竹管弦都要悦耳。这不是父皇的赏赐,不是东宫的份例,这是他凭借自己超越时代的见识,在这贞观年间,亲手赚来的第一桶金!是真正属于他李承乾的、可以自由支配的“小金库”!
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混合着掌控自身命运的微妙快感,在他心中悄然滋生。
“做得不错。”他抬起头,看向一脸期盼的赵节,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他伸手从钱袋里,数出了大约三成的铜钱,推到了赵节面前。
“这是答应你的那份,收好。”
赵节看着眼前那堆成小山的铜钱,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呼吸都急促起来。三成!实实在在的三成!这比他全家一年的嚼用还要多出数倍!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奴婢……奴婢谢殿下厚赏!殿下放心,奴婢一定把嘴闭得紧紧的,后续的事也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起来吧。”李承乾挥挥手,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后续之事,依旧谨慎。不必追求垄断,让他们仿制去,只要这犁能推广开来,于国于民有益,便是好事。至于分成……细水长流即可。”
“是!奴婢明白!”赵节连忙爬起来,将属于自己的那份铜钱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只觉得胸口沉甸甸的,那是财富,更是太子殿下对他的信任和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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