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渐紧,吹落满庭黄叶。东宫之内,却似乎感受不到外界的肃杀。太子李承乾“不治自愈”的腿疾和那番“语惊四座”的突厥言论,如同投入湖中的两颗石子,激起的涟漪正慢慢扩散,引来更多窥探与猜测。然而,处于目光焦点中的当事人,却仿佛骤然间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转而沉浸于一项新的“嗜好”之中。
这日,翰林院一位以棋艺精湛、性情耿直闻名的王学士,被传召至东宫。王学士心中颇为忐忑,近来关于太子的传闻沸沸扬扬,好的坏的,光怪陆离,他实在不知这位行事愈发难以捉摸的太子殿下召见自己所为何事。
步入崇文殿,却见太子李承乾已然在一张紫檀木棋枰前坐定,棋枰上纵横十九道,黑白棋子盒分列两旁。见到王学士,李承乾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热切的、与往日慵懒截然不同的笑容,招手道:
“王学士来了?快,快请坐!孤近日偶得古谱一卷,心痒难耐,特请学士来手谈一局,还望不吝赐教!”
下棋?王学士微微一愣。太子殿下何时对弈道产生了兴趣?他虽满腹疑惑,但也不敢怠慢,连忙躬身行礼,在太子对面坐下。
棋局开始。李承乾执黑先行,落子如飞,看似气势汹汹。王学士起初还存着几分小心,谨慎应对。然而,不过十几手过后,王学士的眉头就渐渐皱了起来。
太子这棋……下得实在是……毫无章法!
看似进攻凌厉,实则漏洞百出,顾头不顾尾,全然不讲究布局、大势,只知一味地缠斗、冲杀,如同市井莽夫抡王八拳,全无半点围棋应有的沉稳与谋略。有些棋,分明是初学者的昏招、恶手。
王学士心中疑窦更深,但本着师者之心,还是忍不住在落子的间隙,委婉提醒:“殿下,此处是否可再斟酌?若于此处‘长’一手,或更稳妥……”
李承乾却仿佛浑然未觉,大手一挥,兴致勃勃地道:“哎,学士多虑了!弈棋之道,贵在随心所欲,杀得痛快才是正经!看孤这一手‘挖’,定要断你大龙!”
说着,便将一颗黑子“啪”地拍在了一个看似要害、实则将自己气也撞得更紧的位置。
王学士看着棋盘上那堪称“自杀式袭击”的一手,嘴角微微抽搐,无奈地摇摇头,只得应了一手。果然,不过三五回合,李承乾那条看似凶猛的“大龙”便因气紧而被白棋轻松屠戮。
“哎呀!失误失误!”李承乾捶胸顿足,脸上满是“懊恼”,眼睛却紧紧盯着棋盘,忽然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刚才那步“臭棋”捡了回来,讪笑道:“这步不算,这步不算!孤没看清楚,重来重来!”
王学士愕然。悔棋?还是如此明目张胆、毫无愧色地悔棋?这……这哪里是储君应有的气度?便是市井棋摊,这般行径也为人不齿啊!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太子那副“我就耍赖了你能奈我何”的无赖表情,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能无奈地默许。
接下来的棋局,更是惨不忍睹。李承乾时而猛冲猛打,自寻死路;时而优柔寡断,坐失良机;更多的时候,则是不断地悔棋、耍赖。一会儿说“手滑了”,一会儿说“看花眼了”,甚至有一次,明明是自己算路不清导致大块棋被杀,他却硬说是王学士落子时衣袖带乱了旁边一颗棋子,影响了局势,非要重新来过。
王学士被折腾得头晕眼花,心力交瘁。他一生浸淫棋道,讲究的是落子无悔,观棋不语真君子。何曾见过这般胡搅蛮缠、毫无棋品可言的对手?这哪里是下棋?简直是受刑!
一局棋,足足耗了一个多时辰,最终以李承乾的一片“江山”被屠戮殆尽、再无棋可悔而告终。
“唉!又输了!”李承乾将手中剩余的棋子丢回棋盒,脸上却不见多少沮丧,反而有种异样的亢奋,拉着意兴阑珊的王学士道:“今日与学士手谈,受益匪浅!明日!明日此时,学士定要再来!孤就不信,赢不了一局!”
王学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东宫。回到翰林院,同僚问起太子召见所为何事,王学士一脸的一言难尽,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摇头道:“太子殿下……近日似乎迷上了弈棋。”
“哦?殿下竟有此雅兴?棋力如何?”有同僚好奇。
王学士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斟酌着用词,缓缓道:“殿下……兴致极高,乐此不疲。只是……棋艺……嗯……颇为……率真。且……心性跳脱,不循常理。”他实在不好意思直接说太子棋臭还爱耍赖,只能委婉地表达。
然而,纸包不住火。接连数日,王学士以及其他几位被“抓壮丁”的翰林学士、甚至东宫属官,都被李承乾拉着下棋,遭受了同样的“精神折磨”。太子棋艺低劣且毫无长进、酷爱悔棋耍赖的名声,很快便在小小的圈子里传开了。
消息自然传到了李世民耳中。这日,李世民处理完政务,随口问起太子近日动向。近侍便将太子沉迷下棋、棋品不佳、搅得几位学士苦不堪言的事情,小心翼翼地禀报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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