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殿内,李承乾望着堆积如山的奏折,第一百零八次叹了口气。这些奏折从各州府呈递到长安,短则三日,长则旬月;从宫门送到他的案头,又要经过通政司、中书省、尚书省……层层转递,快则半日,慢则两三天。
他提笔批阅一份关于陇右道春耕的奏报,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侍立在旁的宦官:“三日前朕让司农寺呈报的关中粮种改良进度,可有回复?”
“回陛下,文书昨日已送抵通政司,按流程,最快明日午后能呈到御前。”
李承乾放下笔,揉了揉眉心。他登基不过半年,已深刻体会到这个庞大帝国在信息传递上的迟缓——不是官员懈怠,而是制度如此。每份文书都要经手数人,每道程序都要留档备查,安全固然安全,效率却低得令人发指。
“若是朕想吃西市的胡人烤饼呢?”他忽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宦官一愣:“这……奴婢可差人去买,来回约莫一个时辰。”
“若朕在东宫时想吃呢?”
“那得从东宫派人,至少一个半时辰。”
“若朕在骊山行宫时想吃呢?”
宦官答不上来了,只能躬身:“陛下恕罪……”
李承乾站起身,走到殿窗前。长安城在他眼前铺展开来,一百零八坊如棋盘般整齐,街上行人如织,车马如流。这座当时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每日有无数的信息、货物、人情在流动,却都遵循着千年不变的缓慢节奏。
“太慢了。”他低声自语,“一切都太慢了。”
三日后,一道诏令震惊朝野。
“即日起,设‘大唐急递署’,隶属户部。长安城内,凡文书、小件货物,皆可委托急递署递送。一日三班,辰时、午时、酉时发件,承诺半日必达。资费按距离、重量计价,明码标价……”
诏令贴在东西两市、各坊门处时,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
“急递?这不就是驿卒吗?”
“不一样,诏书上说民间也能用!送信、送货、送东西都行!”
“多少钱?”
“西市到东市,一封寻常书信……只要五文钱?!”
这个价格确实令人心动。寻常百姓托人捎带东西,少不得要搭人情、请吃饭,算下来远不止五文。而商贾之间传递契书、样品,往往要专门派伙计跑一趟,费时费力。
但质疑声也不少。
“半日必达?长安城纵二十里,横十八里,从南到北跑个来回就不止半日了!”
“若丢了物件如何赔?”
“民间私信,岂能经官府之手?万一泄密……”
面对质疑,急递署的应对简单直接——开业前三日,免费试送。
第一日,只有寥寥十余件委托,大多是好奇的商贾试试水。急递署的“快脚”们(这是李承乾亲自定的名,取“脚程快”之意)穿着统一的靛蓝色短衫,背后绣着“唐急递”三个白字,挨家挨户上门取件,然后按照划分的片区,跑步送达。
第二日,委托量增至五十余件。有人让送一包药材给生病的亲戚,有人让送一份地契给买家,甚至有个胆大的书生,让送一首情诗给邻坊的姑娘——当然,用的是化名。
第三日傍晚,急递署门前排起了队。百姓们发现,这些“快脚”不仅守时,而且态度恭谨,每送达一件都会请收件人按手印确认。更重要的是,真的半日必达!
“神奇!老夫午时托送一份药方到永兴坊亲戚家,未时三刻就送到了!”
“我家掌柜让送账本到西市分铺,一个时辰便到,还带回对方收讫的回执!”
口碑如野火般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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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急递署正式收费运营。首日便接了三百余件委托,“快脚”从最初的三十人扩至百人。
李承乾在宫中也没闲着。他给急递署设计了更精细的运作流程:长安城划分为十六个片区,每片区设收件点;快脚分三段接力,取件快脚只负责收件送至片区点,跑腿快脚负责片区间的中转,送件快脚负责最终送达;每件货物都有编号竹牌,一牌三份,收件、中转、送达各执其一,以防遗失。
他还亲自拟了宣传语,让人写在急递署门外的木牌上:
“急递急递,使命必达!送奏折、送零食、送情书、送牵挂——全城包邮,半日到家!”
最后那句“全城包邮”没人懂什么意思,但朗朗上口,很快传遍长安。
一个月后,急递署已成为长安城不可或缺的存在。
官员们用它递送非机密的公文,省去了差役跑腿;商贾们用它传递契约、样品,生意效率大增;寻常百姓也开始习惯这种便利——东市的鲜鱼可以送到西市亲戚家还活着,新做的衣裳可以送到待嫁的女儿手中,甚至学堂的孩子忘了课本,家里人都可以托急递送去。
而最大的变化,发生在皇宫。
那日午后,李承乾批奏折批得头晕眼花,忽然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像是烤肉,又带着辛辣。他咽了口唾沫,想起西市那家胡人开的烤串摊子,烤腰子外焦里嫩,撒上西域来的辣椒粉,一口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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