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南市的“恪记番薯干”铺子,在开春后第三次扩了门面。原本三丈宽的店面,如今打通了隔壁两家铺子,足足九丈开间。新漆的朱红招牌下,排队的人龙从清晨一直蜿蜒到日暮,连带着整条街的茶肆、脚店生意都好了三成。
李恪站在二楼账房的窗边,看着楼下熙攘的人流,手里捏着一本墨迹未干的账册。册子上最后那个数字,让他自己都有些恍惚——去岁净利,一万八千贯。
这还只是洛阳总店。长安东西两市的分号、汴州、扬州、益州的经销点,账目还没完全报上来。若全算上……
“殿下,”主簿杜崇明推门进来,脸上带着压不住的喜色,“长安分号这个月的流水,又涨了三成。东市那家铺子,掌柜说想再雇两个伙计,实在忙不过来。”
李恪嗯了一声,目光却仍盯着楼下。他看见一个妇人牵着孩子,孩子手里举着包番薯干,吃得满脸碎屑;看见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一边嚼一边议论着什么;甚至看见两个胡商,正跟翻译比划着,似乎想谈批发生意。
这一切,都源于三年前那个荒唐的开始——被大哥用“番薯养兵”逼回洛阳,赌气开了个番薯干铺子。起初只是为了证明“本王就算卖番薯也能活”,谁曾想……
“杜先生,”李恪忽然开口,“你说,本王是不是……真有经商的天赋?”
杜崇明笑了:“殿下何止天赋?这三年,从选薯、晾晒、调味,到铺面选址、伙计训练、账目管理,哪一样不是殿下亲力亲为?便是洛阳城最老的商号东家,见了殿下这套‘标准化流程’,也都佩服得紧。”
他说的是实话。李恪做事有种近乎偏执的认真。番薯必须选陇右产的,甜度适中;晾晒要在竹匾上,通风避尘;五香、蜜饯、麻辣三种口味,配料精确到钱;连包装油纸的折叠方式,都有定规。这些细节累积起来,让“恪记”的番薯干硬是在众多零嘴中杀出了一条路。
可李恪心里清楚,光靠认真不够。洛阳城里会做生意的多了,凭什么“恪记”能脱颖而出?凭什么胡商都愿意千里迢迢来谈合作?
他想起上个月去长安述职时,大哥那句似笑非笑的话:“恪弟啊,你这生意做得不错。可想过……再做大些?”
当时他只当是玩笑。如今看着账册上那个数字,一个念头却再也压不住——
或许,真能再做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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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长安,甘露殿。
李承乾正对着一盘新贡的岭南荔枝发呆。荔枝用冰镇着,颗颗饱满,可他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案头摊着几份奏报,都是关于李恪那番薯干生意的——有御史弹劾“亲王经商,有辱天家体面”,有户部询问“是否该收商税”,还有几个世家递的条子,拐弯抹角想参股。
“陛下,”王德轻声提醒,“吴王殿下在外求见,等了快半个时辰了。”
“让他进来。”李承乾收回思绪,顺手把荔枝往旁边推了推——这玩意儿太甜,他近来牙疼。
李恪进来时,手里捧着个精致的木匣。行礼后,他打开匣子,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三摞账册。
“大哥,”他难得没用君臣称谓,“这是‘恪记’三年来的总账。除去本钱、人工、铺租、税款,净利……四万六千贯。”
他说得很平静,可微微颤抖的指尖出卖了内心的激荡。
李承乾没看账册,反而拿起最上面一本翻开的明细。上面清清楚楚记着:贞观十二年春,洛阳南市铺开业,本钱八百贯;秋,长安东市分号,追加本钱两千贯;贞观十三年,扬州、益州经销点……
“不错。”他合上账册,抬头看李恪,“然后呢?你想做什么?”
李恪深吸一口气:“臣弟想……把生意做到吐蕃去。”
殿中一静。
王德手里的拂尘差点掉地上。连侍立角落的绿萼都抬起了头。
“吐蕃?”李承乾挑眉,“理由?”
“吐蕃地处高原,蔬果稀缺,甜食更是稀罕。”李恪显然早有准备,语速很快,“番薯干耐储存,便于运输,且甜度高,正合吐蕃人口味。若能打通商路,不仅是生意,更是……”他顿了顿,“更是一种羁縻。让他们习惯大唐的货物,依赖大唐的商路,久而久之……”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
李承乾笑了。不是平日那种温和的笑,是带着赞许、甚至有些惊喜的笑。
“恪弟啊恪弟,”他站起身,走到李恪面前,拍拍他的肩,“你这脑子,不去鸿胪寺真是可惜了。”
李恪脸微红:“大哥谬赞。只是……此事需朝廷支持。商路关卡、通关文书、吐蕃那边的接洽……”
“朕帮你。”李承乾说得干脆,“不过——”
他拖长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朕不能白帮。这样吧,朕入股。”
“入股?”李恪一愣。
“对,入股。”李承乾走回案前,提笔蘸墨,“朕出两个东西:第一,通关文书、沿途关卡的便利;第二,一个能让你这生意翻十倍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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