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家宴上,太子李承乾“醉酒”将明月比作烧饼的荒唐行径,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了长安官场。与这轶闻一同流传的,还有太子近来种种“不思进取”、“惫懒疏离”的表现:晨省失仪、称病避朝、与魏王论学时的“胡言乱语”,以及如今这家宴上的失态。
在一些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太子沉迷酒色、不堪造就”的风声,开始悄然弥漫。尽管李世民那件玄狐披风流露出些许回护之意,但在许多恪守礼法、对储君寄予厚望的臣子眼中,太子如今的做派,已堪称“劣迹斑斑”。
而这其中,最为痛心疾首,也最无法坐视不理的,便是以犯颜直谏闻名朝野的郑国公、太子太师魏征。
这一日,天光方亮,朝露未曦。东宫崇文殿内,李承乾正歪在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一本《博物志》,心思却飘在如何利用现有条件,稍微改善一下宫内冬季取暖效率的琐碎问题上(比如优化火墙结构,或者推广更密封的火盆设计)。他深知大规模改变不现实,但这些细微之处,若能提升些许舒适度,倒也不失为一种低调的“实践”。
忽然,殿外传来一阵非同寻常的喧哗。内侍惊慌失措的声音与一个苍老却洪亮、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嗓音交织在一起。
“魏公,魏公!容奴婢通传一声啊!”
“闪开!老臣有要事面见太子殿下,何须通传!”
话音未落,殿门已被“哐当”一声大力推开。清晨的阳光猛地涌入,勾勒出一个清瘦而挺拔的身影。来人头戴进贤冠,身着紫色朝服,手持象牙笏板,面容清癯,皱纹深刻,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着两簇火焰,正是魏征!
他显然是一下朝便径直闯了过来,连官服都未曾换下。此刻,他胸膛微微起伏,花白的胡须因激动而轻轻颤动,目光如电,瞬间就锁定了软榻上姿态慵懒的李承乾。
“殿下!”
魏征一声断喝,如同惊雷,在殿内炸响。他几步便走到殿中央,无视了周围吓得跪伏在地的宫人,举起手中那代表朝臣身份的象牙笏板,竟不管不顾地朝着李承乾面前的紫檀木书案,“啪”地一声重重拍下!
笏板与坚硬木料撞击,发出清脆又沉闷的巨响,震得案上的书卷笔砚都跳了一下。
“殿下!”魏征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嘶哑,却字字铿锵,如同金石坠地,“老臣听闻殿下近日所为,心痛如绞!身为储君,国之根本,当勤修德行,钻研圣贤之道,心系社稷黎民!岂可沉溺酒食,言行无状,荒疏学业,徒惹非议?!”
他每说一句,手中的笏板便又重重地在书案上拍击一下,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懑与焦虑,通过这剧烈的声响,彻底灌入太子的耳中、心中。
“啪!”“殿下可知,如今朝野上下,如何议论东宫?!”
“啪!”“陛下励精图治,方有今日贞观之治,殿下身为储贰,岂能如此懈怠,辜负陛下厚望?!”
“啪!”“若长此以往,国本动摇,江山何依?黎民何望?!”
笏板拍击桌案的声音,一声响过一声,在空旷的殿宇内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魏征那饱含失望、愤怒与赤诚的诘问,如同密集的箭矢,射向李承乾。
跪在地上的宫人们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这位魏大人,可是连陛下都敢当面顶撞、屡屡犯颜的直臣,他若铁了心要进谏,谁能拦得住?
李承乾在魏征闯进来的一刹那,心中便是一凛。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这位千古名臣,眼里揉不得沙子,尤其见不得储君失德。他脑中飞速运转,硬碰硬是下策,与魏征讲道理?对方引经据典,满口仁义道德社稷江山,自己难道要跟他辩论千年后的价值观?那更是自找麻烦。
电光火石之间,他选择了最“无赖”,也最符合他当下人设的方式——装死。
就在魏征笏板第一次拍响,厉声质问的同时,李承乾极其“适时”地身子一软,整个人像一滩烂泥般伏倒在了书案上。手臂做枕,侧脸埋入臂弯,只留给魏征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和看似因“醉酒”或“纵欲”过度而疲惫不堪的背影。
魏征的笏板一下下拍着,厉声的质问如同狂风暴雨,李承乾却趴在案上,纹丝不动,仿佛已沉沉睡去。
魏征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绕到书案侧前方,指着李承乾,声音又拔高了几分:“殿下!休要装睡!老臣今日既来,便不怕触怒殿下!即便殿下将老臣逐出东宫,治老臣的罪,老臣也要将这番话说完!殿下……”
就在这时,伏在案上的李承乾,似乎被那持续的拍击声和怒吼声吵得极不安稳。他含糊地咂了咂嘴,在魏征又一次笏板落下的间隙,用一种带着浓重睡意、极其不耐烦的腔调,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魏征的耳中:
“唔……吵死了……魏大人,您老人家行行好……梦里正吃着火锅呢……辣油翻滚,肉片鲜嫩……都被你拍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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