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前一天,姑苏城的天空阴沉沉的。
从早晨开始,铅灰色的云层就低低压在粉墙黛瓦上,空气里飘着细碎的水汽,不是雨,不是雪,是江南冬天特有的那种湿冷的雾气。平江路上的石板湿漉漉的,倒映着两旁屋檐下零星挂着的腊肉香肠,红彤彤的,给灰蒙蒙的冬日添了几分暖色。
笑哈哈茶馆里,炭火烧得比往日更旺。三个炭盆摆在店堂中间,红亮的火苗跳跃着,把整个屋子烤得暖烘烘的。顾伯正在擦拭窗台上的几盆水仙——这是他每年冬天必养的,青瓷盆,清水,白石,几茎绿叶亭亭玉立,给冬日添了勃勃生机。
“顾老板,这水仙养得好,”周老师推门进来,带进一股寒气,“有花苞了。”
顾伯抬头笑:“是啊,再有几天就该开了。小寒三候,一候雁北乡,二候鹊始巢,三候雉始鸲——我这水仙,算是‘第四候’吧。”
正说着,门被推开,程浩和林小雨一起进来,两人都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围巾把脸遮了大半,只露出眼睛。
“好冷!”程浩摘掉围巾,搓着手,“这湿冷,比北方的干冷还难受。”
顾伯给他们倒热茶:“小寒小寒,冷成冰团。这才刚开始呢,大寒更冷。快喝口姜茶暖暖。”
吴画师最后一个到,已经在窗边老位置坐下,铺开速写本:“我画个《小寒雾色》。这雾,有层次,有深浅,像水墨在宣纸上晕开。”
三位老师傅也陆续到了。冯师傅穿了件黑色棉袍,围着灰色围巾;沈师傅披着深蓝色斗篷,手里抱着铜手炉;金师傅最夸张,穿了件军大衣,还戴了顶雷锋帽。
“这天气,”冯师傅在炭盆边坐下,“适合刻版。手冷,刀握得紧,刻出来的线条有力。”
沈师傅点头:“缂丝也适合冬天织。屋里暖和,丝线柔软,不易断。”
金师傅已经开始想吃的:“小寒该吃暖锅。羊肉锅、牛肉锅、什锦锅...吃了暖和一整天。”
顾伯笑:“三位老师傅说得都对。小寒了,咱们是不是该办个‘暖冬雅集’?请街坊们都来,暖和暖和,说说笑笑。”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响应。程浩眼睛一亮:“咱们可以做个‘冬日手艺展’——三位老师傅展示冬日的传统手艺,我们年轻人弄点冬日创意。”
林小雨补充:“还可以有‘冬日茶点’——热茶,热点心,热热闹闹。”
陆小雨正好进来,听见这话:“小寒宜饮红茶,暖胃。我准备了正山小种、祁门红,还有自配的‘暖冬茶’——红枣、生姜、桂皮煮的。”
三位老师傅互相看看。冯师傅先开口:“我刻套‘岁寒三友’版——松竹梅,应景。”
沈师傅说:“我织幅《踏雪寻梅》缂丝。梅花最难织,要织出傲雪的精神。”
金师傅最实在:“我做个‘暖冬四宝’——羊肉汤、红枣糕、姜汁撞奶、桂花酒酿圆子。”
计划就这么定下来了。小寒当天,在茶馆办“暖冬雅集”。三位老师傅展示传统冬日手艺,年轻人展示冬日创意,街坊们都来,暖和热闹过小寒。
消息传开,平江路热闹起来。王掌柜送来几匹厚绒布,说是可以做冬衣;李师傅搬来几个旧火盆,要修理修理;孙大夫贡献了几味驱寒药材,说是可以入茶入菜。
小寒当天,天气居然放晴了。
虽然气温还是很低,但太阳出来了,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平江路上,把湿漉漉的石板照得发亮。河边的柳树虽然秃了,但枝干在阳光下泛着银灰色的光,有种简洁的美。最重要的是——平江路尽头那株老梅树,开花了。
“梅花开了!”陆小雨早晨采茶露时发现,兴奋地跑回茶馆,“真的!红梅,就开了几朵,但真开了!”
大家涌出去看。果然,在老街尽头,那株据说有百年历史的老梅树上,绽开了几朵红梅。花朵不大,颜色也不艳,是那种淡淡的粉红,在冬日灰暗的背景里,格外醒目,格外精神。
“梅花香自苦寒来,”周老师念着老话,“小寒见梅,好兆头。”
吴画师已经拿出速写本,对着梅花写生:“这梅开得早。往年都要大寒才开。今年小寒就开了,是暖冬?”
顾伯摇头:“不是暖冬,是这梅树有灵性。知道咱们今天办雅集,提前开了。”
上午十点,雅集开始。茶馆里挤满了人——三位老师傅,年轻人,老街坊,还有几个闻讯而来的游客。炭火烧得旺,茶香飘得远,人声笑语,暖和得像春天。
冯师傅的“岁寒三友”版已经刻好,现场拓印。松的苍劲,竹的挺拔,梅的傲雪,都在版画里了。他一边拓一边讲解:“松要刻出针叶的锋利,竹要刻出节节向上的气节,梅要刻出花瓣的柔软和枝干的坚硬——刚柔并济,才是梅花精神。”
大家排队领拓片,每人一张。红纸黑墨,喜庆又雅致。
沈师傅的《踏雪寻梅》缂丝挂在正堂中央。远看是雪景山水,近看才能发现——雪地里,有个人影,正仰头看梅。人影很小,但姿态生动。最妙的是梅花,用了三种红色丝线织成,从花心的深红到花瓣边缘的粉红,过渡自然,仿佛真的梅花在雪中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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