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金岛的潮汐声仿佛还回荡在耳畔,带着某种规律的、安抚人心的韵律。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梦境”所带来的冲击感,却并未随着海风完全散去,依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在星弥的心头。
她坐在“远国珍稀”旅舍略显坚硬的榻榻米上,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目光有些空茫地望着窗外离岛清晨的景色。商贩们已经开始摆摊,但叫卖声有气无力,行人神色匆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拘谨。这一切,与昨夜梦中那滔天的黑潮、凄厉的哀嚎形成了过于鲜明的对比,让现实的平静都显得有几分不真实。
“呜哇——睡得好饱!”派蒙伸着懒腰从旁边的房间飞出来,揉了揉眼睛,“虽然床板有点硬……不过总算活过来啦!空,星弥,我们快去找点好吃的吧!听说稻妻的早餐有很特别的饭团和味增汤!”
空已经整理好行装,他看着星弥依旧有些苍白的侧脸,以及眼下淡淡的青色阴影,担忧地问:“星弥,你真的没事了吗?昨晚……”他回想起星弥惊醒时那惊惧的眼神和满头的冷汗,那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噩梦。
星弥回过神,将凉茶放下,对着空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略显疲惫的微笑:“嗯,只是……没睡好。”她顿了顿,斟酌着词句,“这里的‘声音’……有点吵。”
她没有明说,但空立刻理解了。层岩巨渊之后,他更加清楚地知道星弥对地脉、对某种深层情绪和记忆的感知远超常人。稻妻这片土地,显然埋藏着太多沉重的东西。
“那我们今天就在离岛随便逛逛,尽量找些安静的地方。”空做出了决定,“顺便打听一下,社奉行的人什么时候会来接应我们。”
派蒙虽然对美食迫不及待,但也知道轻重,乖乖点头:“好吧好吧,反正离岛应该也有好吃的!”
三人离开了旅舍,融入离岛清晨略显冷清的街道。星弥刻意放缓了脚步,看似在欣赏异国风情的建筑与街景,实则在细细感知着周围的环境。与昨夜被动承受的冲击不同,今天她尝试着主动、小心地去触碰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的“遗憾”碎片。
视觉上,稻妻的建筑精致而肃穆,朱红色的鸟居与深色木质结构勾勒出独特的线条。但嗅觉里,除了海水的咸腥和隐约的樱花香,似乎总萦绕着一丝极淡的、如同金属锈蚀般的“悲伤”气息。触觉上,阳光照在身上,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薄膜,温暖无法真正透入心底。听觉更是被放大了无数倍——不仅仅是市井的嘈杂,还有脚下大地深处,那神樱根系被污秽侵蚀时发出的、细微却持续的“滋滋”声,以及无数亡魂执念化作的、永无止境的低沉呜咽。
这些感知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嗜睡的感觉再次如潮水般涌上。她必须非常努力,才能维持表面的清醒,不至于在街上就站着睡着。
“喂,你们看那边!”派蒙突然指着前方一个略显偏僻的角落,那里似乎有一个小小的、供奉着地藏菩萨的神龛,旁边生长着一株并不起眼的、枝干却有些扭曲的樱花树。
几乎是同时,星弥的脚步顿住了。从那株樱花树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异常清晰、尖锐的“疼痛”与“不甘”的情绪波动!比周围环境里的“背景噪音”要强烈数倍,像是一根冰冷的针,直刺她的意识。
她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星弥?”空立刻扶住她的胳膊。
“没……没事。”星弥轻轻挣脱,目光却牢牢锁定在那株樱花树上,“我们去那边……看看。”
她率先朝那边走去。越是靠近,那股令人不适的感觉就越发明显。仿佛能“看到”这棵树在过去的某个时刻,曾亲眼目睹了极其惨烈的事件,悲伤与愤怒浸透了它的每一寸木质,甚至影响了周围小范围的地脉。
星弥在树前停下,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粗糙斑驳的树皮。
“小心!”空忍不住出声。他担心这棵树有什么不对劲。
星弥的指尖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了树干上。
刹那间——
【“快跑!孩子们快跑啊!”】
【漆黑的兽潮!箭矢破空的声音!刀刃砍入血肉的闷响!】
【“妈妈——!”】
【一道凌厉的刀光闪过,温热的血液溅上了树身……】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浓郁的血腥气……】
破碎的画面、绝望的呐喊、冰冷的触感、铁锈般的血腥味……无数感官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入了星弥的脑海!她闷哼一声,猛地收回手,扶住额头,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异色的瞳孔因剧烈的冲击而收缩。
“星弥!”空和派蒙都吓坏了。
就在这时,一个温柔而不失清越的女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几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三人同时回头。只见一位少女静立在不远处,她身着以椿花为纹饰的淡蓝色和服,气质高雅,容颜清丽,冰蓝色的长发挽成端庄的发髻,周身仿佛萦绕着初雪般的澄净气息。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含着善意与关切的蓝色眼眸,正温和地注视着他们,尤其是状态明显不对的星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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