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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国·清迈·素贴山麓“皇家林苑”庄园别墅·书房
沉香的气息,混合着从屏幕中弥漫出的、无形的血腥味,让书房的空气粘稠得近乎凝固。
夜枭的视线,如同被焊死在那块巨大的显示屏上。画面中,杨美玲惨白的脸、碎裂的指甲、颈侧焦黑的痕迹,以及操作员手中那缓缓逼近太阳穴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探针……每一个细节都化作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眼底,钉进他的心脏。
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已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微微颤抖着,手背上青筋虬结如老树盘根。但他脸上,那副属于“夜枭”的、历经无数风浪淬炼出的沉静面具,却依旧死死焊在原地,只有眼角的细微抽动和瞳孔深处翻涌的、被强行压抑的惊涛,泄露着内心真实的风暴。
冥王好整以暇地观察着他,如同欣赏一件即将破碎的精美瓷器。他缓缓走到酒柜旁的雪茄柜前,取出一支深褐色的、油亮饱满的古巴高希霸雪茄,用精致的雪茄剪熟练地剪开茄帽。然后,他做了一件让夜枭目光骤然一凝的事——
他抬手,摘下了那张一直覆盖着上半张脸的黑色金属面具。
面具被随意地放在红木茶几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面具之下露出的,是一张约莫五十多岁、保养得宜的东亚男性面孔。皮肤是久居高位者特有的、不见日光的白皙,额头宽阔,鼻梁高挺,嘴唇薄而线条清晰,下颌方正。他的眉毛浓黑,但鬓角已染霜华。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极其深邃、仿佛能吸纳所有光线的深褐色眼眸,眼角有岁月刻下的细纹,但眼神却锐利如鹰隼,透着一种洞悉人性弱点、掌控一切的自信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漫长仇恨滋养出的偏执阴鸷。
这张脸,对夜枭而言,既陌生,又带着某种模糊的熟悉感。陌生的是具体的五官,熟悉的是那份神韵——与记忆中那位才华横溢却也桀骜不驯的陈介之,依稀有着三四分的相似,尤其是那紧抿的嘴角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混合着傲气与郁结的气质。
“陈……”夜枭喉咙有些发干,吐出一个字,却又顿住。他不知该称呼对方什么。陈介之的长子?陈家的继承人?还是……冥王?
“陈永恪。”男人——陈永恪,或者说冥王——主动报出了名字,声音不再经过变声器处理,恢复了原本的嗓音。那是一种低沉、醇厚、带着磁性,却又天然带着距离感和压迫感的音色,普通话极其标准,几乎听不出任何口音。他点燃雪茄,深深吸了一口,让烟雾在口腔中盘旋片刻,才缓缓吐出,青灰色的烟雾在屏幕冷光前缭绕,让他的面容显得有几分朦胧。“这是我父亲给我取的名字。永恪祖训,恪守正道。很讽刺,不是吗?”
他拿着雪茄,踱步到巨大的屏幕旁,侧身看着画面中备受煎熬的杨美玲,又看看面色沉凝如铁的夜枭,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胜利者的微笑。
“怎么样,夜枭前辈?”陈永恪用上了略带嘲讽的敬称,“亲眼看着自己一手培养、并肩作战数十年的‘画眉’,为了守护一个可能连她自己都不完全清楚是什么的‘秘密’,被一点点碾碎意志,摧毁身体……这滋味,是不是比当年你们看着我父亲‘失控’时,那种居高临下的‘惋惜’和‘决断’,要……鲜活得多?”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浸了毒的冰锥,精准地凿向夜枭心中最疼痛、也最愧疚的角落。
夜枭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回陈永恪脸上,那双布满血丝却依旧锐利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燃烧、冲撞,又被强行镇压下去。他没有回答关于“滋味”的问题,而是用嘶哑的声音反问:“你要的,只是地图?还是……所有与当年有关的人的命?”
“都要。”陈永恪的回答干脆利落,斩钉截铁,“地图是我父亲遗志的钥匙,我必须拿到。而你们的命……”他顿了顿,雪茄的红光映亮他眼底冰冷的光芒,“是利息,是祭品,也是新秩序建立前,必须清除的……旧时代残渣。”
他走回沙发,却没有坐下,而是倚靠在沙发靠背上,姿态放松却充满掌控力,仿佛整个书房、整个庄园、乃至此刻清迈的夜色,都是他的王座与疆域。他用夹着雪茄的手指,点了点屏幕上操作员已经将探针贴上杨美玲皮肤的画面。
“时间不多了,夜枭前辈。这老太婆的心脏可经不起几次高强度电击。是交出地图,换她一条残命,让你良心上好过一点?还是坚持你那可笑的‘大局为重’,眼睁睁看着她变成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然后在余生每一个夜晚,被她的惨叫和质问惊醒?”
他的语气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残忍。
夜枭的身体绷紧,拳头握得更死,掌心传来刺痛。他仿佛在职责与情义的天平上痛苦摇摆,承受着巨大的内心煎熬。书房空气紧绷如拉到极致的弓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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