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成县·清晨七点四十分
晨雾如纱。
杨美玲站在顾庐院门口,看着老张那辆破旧的面包车碾过潮湿的村道,缓缓停稳。车身溅起的泥点落在路旁的草叶上,像某种暗喻。
她今天穿得极朴素:藏青色外套洗得有些发白,黑色裤子的膝盖处有不易察觉的磨损痕迹,布鞋鞋底沾着昨夜的湿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在脑后挽成一个紧实的髻——这个发型她梳了二十多年,早已成为“文成县顾庐杨老太太”身体记忆的一部分。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挽发时手指缠绕发丝的圈数、发簪插入的角度,都暗合着多年前训练中“快速改变发髻样式以切换伪装”的肌肉记忆。那些东西,早已渗进骨血。
“外婆要去县里呀?”晨曦揉着眼睛跑出来,小手抓住她的衣角。
杨美玲蹲下身,掌心抚过孩子细软的发丝:“嗯,办点事,下午就回。”
她在孩子额头轻轻一吻,将那份温热妥帖地收进心底最深处。起身时,脸上已只剩平静的、属于农村老妇的慈祥神情。
面包车副驾驶的门被老张从里面推开。杨美玲坐进去,帆布包放在膝上。车内弥漫着机油、旧皮革和廉价烟草混合的气味,里程表显示二十三万公里——一个恰到好处的数字,既符合一辆乡村“办事车”该有的磨损,又不至于破旧到引人注目。
“杨婶,坐稳了。”老张转动钥匙,引擎发出一阵沉闷的咳嗽声,然后才不情不愿地启动。
车缓缓驶离。
后视镜里,顾庐的青瓦白墙在晨雾中渐渐模糊成水墨般的轮廓。许婧溪抱着晨曦站在院门口的身影,也最终消失在转弯处。
杨美玲转回头,目光落在前方蜿蜒的县道上。
她的手,无声地探进帆布包内层,指尖触到那枚银色的羽毛徽章——冰凉、坚硬,边缘有细微的磨损。这是今早出门前,她特意带上的。
(如果……)
(如果真的需要用到它……)
“杨婶,昨晚睡得可好?”老张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老了,醒得早。”她答得平淡,目光却扫过后视镜——一辆银色SUV保持着百米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
(山猫的人。)
她在心里确认。车型普通,牌照是本地的,但跟车的节奏太稳了,稳得不像是这条坑洼县道上该有的驾驶习惯。
车继续前行。雾气渐散,阳光刺破云层,在田野上投下锋利的金色光刃。路两旁,早起的农民正在插秧,弯腰的身影在晨光中拉出细长的、劳作的黑影。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寻常。
但杨美玲的脊椎深处,某种沉寂多年的警报系统,正在缓慢苏醒。
……
纽约·曼哈顿·凌晨三点十二分(北京时间下午三点十二分)
震动是从枕下传来的。
不是手机,而是那块嵌在表带内侧的微型加密震动器——只有凯恩的紧急联络能触发。范智帆在震动的第三下就已完全清醒,眼球在黑暗中快速转动,大脑在零点五秒内完成从睡眠到作战状态的切换。
他起身,赤脚走到书房,没有开灯。手指在书桌侧面一块不起眼的木纹贴纸上按压三秒,一小块面板无声滑开,露出里面的加密通讯终端。
屏幕亮起幽蓝的光。
凯恩的脸出现在画面里。背景是某个酒店套房,厚重的窗帘拉着,只有角落一盏落地灯投出昏黄的光。他穿着深灰色睡袍,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液体,看起来从容,但范智帆注意到他食指在杯壁上无意识地敲击——那是凯恩思考或施加压力时的小动作。
“智帆。”凯恩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带着金属质的冰冷回响,“计划提速了。”
“您指示。”范智帆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困意。
“泰国那边,鱼已经试探性地碰了饵。”凯恩啜了一口酒,眼睛盯着屏幕,“需要一个人,去完成最后的收线动作。一个……能让鱼彻底放下戒心的人。”
范智帆的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搏动,但他的后背肌肉微微绷紧了。
“您需要我过去。”
“对。”凯恩放下酒杯,身体前倾,那张在屏幕光线下显得过分清晰的脸压迫过来,“你的新身份已经准备好了。‘范曾’,新加坡‘华隆资本’亚太区投资总监。背景干净,履历漂亮,经得起任何层面的核查。”
一份加密文件传输过来。范智帆快速浏览:护照、身份证、学历证书、税务记录、社交媒体账号、甚至几张“范曾”在瑞士滑雪、在东京开会的照片——照片里的人是他的脸,但气质、发型、穿着,都与他此刻的“吕云凡”截然不同。那是一个成功的、略带傲慢的、眼底藏着精明算计的金融精英。
“你的任务很简单。”凯恩继续说,“三天后飞曼谷,以考察泰国北部生态农业项目的名义,接触目标杨美玲。用你的专业背景说服她,邀请她作为‘顾问’一同前往清迈实地考察。你的代号是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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