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吕奕凡租住处;市局走廊
时间:吕奕凡与杀手搏杀后,凌晨时分
离开了那片被死亡气息笼罩的废弃荒地,吕奕凡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悄无声息地返回了位于老城区的租住处。他没有选择报警,也没有处理那具杀手的尸体。
(吕奕凡内心独白: 报警,意味着官方介入,程序繁琐,打草惊蛇。处理尸体,耗时费力,且可能留下更多痕迹,暴露行踪。此刻,静止和隐匿才是最优策略。)
他清楚地知道,那个杀手背后的势力,能量远超想象。尸体迟早会被发现,但由谁发现、在何时发现,引发的连锁反应截然不同。若由他直接报警,所有的焦点会立刻集中到他身上,他这枚刚刚刺入黑暗的“钉子”会瞬间暴露在强光之下,不仅可能招致更疯狂的报复,更会迫使隐藏在系统内部的“那个人”采取更极端、更隐蔽的应对措施,使得整个调查陷入更大的被动。他需要这具尸体作为一个无声的警告,一个投石问路的石子,看看水面之下,究竟会泛起怎样的涟漪。
当然,他并非毫无准备。在离开现场前,他已用手机从多个角度清晰地拍摄了杀手的尸体、面部特征以及周围环境。更重要的是,他裤兜里那支高性能录音笔,已然记录下了那段决定性的对话。
回到那间陈设简单、几乎没有任何多余个人痕迹的出租屋,已是凌晨。冰冷的四壁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却隔绝不了空气中弥漫的、刚刚散去的血腥与硝烟气息(尽管是心理上的)。吕奕凡古铜色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太多疲惫,但那双深邃眼眸深处的锐光,比平时更盛。
他站在房间中央,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上——雷震东。
(吕奕凡内心独白: 信息必须传递。师傅是唯一可信节点。但风险……需要评估其反应与后续承载能力。)
一丝极淡的、几乎不存在的犹豫在他眼中掠过,如同湖面微澜,转瞬平息。他需要盟友,一个足够强大、足够信任且能承受后续风暴的盟友。雷震东是唯一的选择。他不再迟疑,按下了拨号键。
“嘟…嘟…”
仅仅响了三声,电话就被迅速接通,仿佛电话那头的人一直等待着,或者本就处于高度警觉的状态。
“喂,奕凡?怎么了?”雷震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被深夜铃声惊起的沙哑,但更多的是一种下意识的关切和警惕。
吕奕凡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言简意赅:“师傅,来我家。有些事,我想跟你说。”说完,不等雷震东回应,他便直接挂断了电话。过多的解释在电话里并不安全,也毫无意义。
(吕奕凡内心独白: 信息传递完毕。等待接收端响应。)
市局刑侦支队办公室内,雷震东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愣了好一会儿。
“嘿!这小子!居然敢挂我电话?!”他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脸上带着被徒弟“冒犯”的错愕。但仅仅几秒钟,他就猛地反应了过来。吕奕凡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尤其是在被他强行暂停职务后的这个深夜,用如此简洁甚至带着命令口吻的方式叫他去家里……
(雷震东内心独白: 出事了!肯定是出事了!这小子……他又捅什么篓子了?!)
他心头一紧,原本因审讯僵局而积压的烦躁瞬间被一种更大的担忧覆盖。他看了一眼依旧亮着灯、气氛压抑的审讯室方向,重重叹了口气。
“那算了,先搁着,明天再说!”他像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又像是做出了某种决断,猛地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刚走到走廊拐角,差点与迎面走来、脸上带着几分审视意味的陈国梁撞个满怀。
“哟,老雷?”陈国梁挑了挑眉,语气带着惯有的戏谑,“这就‘下班’了?不审了?看来是没什么进展,准备放弃了吧?”
雷震东此刻心急如焚,根本没心思跟他斗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语气生硬地嘲讽道:“你能审出来?沙……别烦我,再见!”他差点把到嘴边的国粹骂出来,强行忍住,懒得再搭理这烦人的家伙,侧身绕过陈国梁,脚步不停地朝着电梯走去。
陈国梁被他这毫不客气的态度噎了一下,看着雷震东迅速远去的、甚至带着点匆忙意味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闪过一丝疑惑和不满。(陈国梁内心独白: 这雷老虎,火急火燎的,干什么去?难不成……有什么发现瞒着我们?)他冷哼一声,转身朝着审讯室走去,心里憋着一股劲,非要审出点东西来不可。
……
约莫十分钟后,雷震东的车停在了吕奕凡租住的旧楼下。他三步并作两步上楼,敲响了房门。
门几乎立刻被打开,吕奕凡的身影出现在门后。他看起来和离开市局时没什么两样,只是眼神更加深沉。他侧身让雷震东进来,随即谨慎地关上门,并反锁。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属于吕奕凡个人的、近乎无菌的清洁气息。吕奕凡沉默地走到小茶几旁,给雷震东倒了一杯温水,动作一如既往的稳定。
雷震东接过水杯,却没有喝,他锐利的目光在吕奕凡身上扫视了一圈,眉头紧锁,带着长辈式的关心问道:“吃过饭没有?”
吕奕凡摇了摇头,言简意赅:“没有。”
雷震东将外套随手放在沙发上,坐下,语气带着责备和无奈:“你是铁人吗?这都几点了!”他打量着吕奕凡,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什么端倪。
吕奕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仔细观察了楼下和对面街道片刻,确认无异样后,才轻轻拉严了窗帘,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看向雷震东,语气平静地扔出一颗炸弹:
“没时间。因为,我刚刚在打架。”
“咳咳……!”雷震东刚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闻言猛地被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水差点喷出来。他放下杯子,佯怒地瞪着吕奕凡,声音不由得提高:“你又干了什么事?!跟谁打架?!”
吕奕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雷震东面前,从裤兜里先掏出手机,熟练地解锁,调出相册,然后将那支小巧的录音笔,一同放在了雷震东面前的茶几上。
雷震东看着这两样东西,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了解吕奕凡,知道他绝不会无缘无故拿出这些东西。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他的心头。
他俯身靠近,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那是一个倒在荒草丛中的男人尸体照片,穿着深色作战服,面部特征清晰,已然毫无生气。
“他是谁?”雷震东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吕奕凡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字字千钧:“就是我们想要抓的凶手。制造灭门案,杀掉王桂芬的那个杀手。”
雷震东的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吕奕凡,仿佛要确认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吕奕凡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伸手拿起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清晰的对话声,伴随着隐约的搏斗喘息和风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起来:
【“你是故意的。”】
【“没错。要不然,怎么引出你们上面的人?”】
【“你倒是聪明的很。可惜,你知道太多了,越聪明的人,死得越快。”】
【“那王桂芬,是你杀的吧?”】
【“你既然知道了,何必再问呢?”】
【“是啊,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的就是你的话太多了。”】
【“听说过,反派死于话多吗?”】
【“你……!”】
(激烈的打斗声,**碰撞声)
【“可怕的对手……”】
【“你不是普通的杀手吧?”】
【“怕是从某个特种部队出来的?雇佣兵?”】
(更加激烈的追逐与打斗声)
【“想逃?”】
……
录音并不长,但里面蕴含的信息却如同惊涛骇浪,一遍遍冲击着雷震东的耳膜和心神。他的眼睛越睁越大,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震惊而微微抽搐,拿着水杯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雷震东内心独白: 疯了!这小子真的疯了!他竟然……他竟然独自去引杀手出来?!还……还录下了这些?!)
这不仅仅是胆大包天,这简直是行走在万丈深渊的边缘!更可怕的是,吕奕凡竟然成功了!他不仅活了下来,还拿到了如此关键的证据!
录音播放完毕,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雷震东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因为动作过猛,沙发都发出了轻微的呻吟。他急促地问道:“尸体呢?!”
吕奕凡摇了摇头,眼神冷静得可怕:“估计这个时候,可能已经被处理掉了。所以我事先拍照留下证据。”他顿了顿,看着雷震东的眼睛,“我不想被人看见是我‘杀’的。他是自杀,氰化物胶囊。这意味着什么,我不想明说了,想必师傅你能猜到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终的判断:“最大可能,有条大鱼。而且,很大。至于是谁,我还不知道。”
接着,吕奕凡用最简洁的语言,将如何感知窥视、如何引蛇出洞、如何在荒地搏杀、以及杀手最终服毒自尽的整个过程,清晰地叙述了一遍。
雷震东听着,感觉自己后背的冷汗已经浸湿了内里的衬衫。他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平静、仿佛刚刚只是去散了趟步的徒弟,一股巨大的、混合着后怕、震惊、甚至是某种恐惧的情绪攫住了他。吕奕凡这步棋,哪里是兵行险着?这简直是将自己作为活饵,丢进了鲨鱼遍布的黑暗海域!其计算之精妙,胆魄之惊人,心性之冷酷,已经完全超出了正常刑警的范畴!
(雷震东内心独白: 这小子……他还是人吗?若是他心存恶念,若是他不是站在我们这边……那将是何等可怕的灾难?!)
他感到一阵眩晕,巨大的压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不得不缓缓地、有些无力地重新坐回沙发上。沉默了良久,他才声音干涩地开口,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吕奕凡迎着他的目光,清晰地回答:“现在,只有两个人知道。你,和我。”
雷震东闻言,紧绷的神经似乎松弛了一毫米,他重重地、带着无尽后怕地吐出一口浊气,下意识地喃喃道:“你做的对……还好,还好你保护了小乔,没让她卷进来……不然,真的危险了……”
一想到宋瑾乔如果执意跟着吕奕凡,可能会遭遇的下场,雷震东就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他看着茶几上的手机和录音笔,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如同孤峰般矗立的徒弟,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师徒二人,已经被这条录音和那张照片,牢牢绑在了这艘驶向未知风暴中心的孤舟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