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2028年9月中旬,深夜十一点四十分至次日凌晨
地点: 山城,沿江公路、吕顾凡家(李子崴提供的别墅)
……
夜色被浓墨般的乌云彻底吞噬,酝酿了许久的不安终于化作倾盆大雨,狂暴地冲刷着城市。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坦克300 SUV的车窗上,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噼啪”声,雨刮器即使开到最大档,也只能在玻璃上划出短暂清晰的扇形,旋即又被新的雨幕覆盖。
吕顾凡操控着方向盘,行驶在返回别墅的沿江公路上。车内密闭的空间里,隐约还萦绕着一丝酒秽物的酸腐气,与他身上干净的皂角清香古怪地混合着。那件被弄脏的外套被他扔在了后座,他用湿纸巾反复擦拭过颈部和手臂的皮肤,但一种心理上的黏腻感依旧挥之不去。
(吕顾凡内心独白:真是无妄之灾……回去得彻底清洗一下。这味道,实在难受。)
他微微蹙眉,将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一条细缝,瞬间,冰冷的雨丝夹杂着江水的腥潮气和泥土的芬芳猛地灌入,让他因疲惫和不适而有些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振。深夜的沿江公路异常冷清,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场暴雨隔绝开来。明亮的路灯在厚重的雨幕中晕染成一团团朦胧的光晕,照射在湿滑的柏油路面上,形成一片片晃动的、刺眼的反射光带,几乎与实线融为一体。车轮碾过路面的积水,发出持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沙沙”声。
从许婧溪家到别墅大约需要二十五分钟车程,他已行驶了约十分钟,距离家还有一段距离。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前方的能见度在雨刮器的疯狂摆动下依然堪忧。
就在此时——
对面车道,一道极其刺眼、近乎蛮横的远光灯光柱,毫无征兆地撕裂雨幕,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睁开了冰冷的竖瞳,直直地朝吕顾凡的驾驶座射来!
那光芒太过强烈与集中,瞬间吞噬了他全部的视野,眼前只剩下一片令人眩晕的炽白,甚至连路面原本就强烈的反光都在这道恶意十足的光线下黯然失色。(吕顾凡内心独白:不对!这光……糟了!)
极度的危险预感如同冰锥刺穿脊髓!吕顾凡瞳孔急剧收缩,肾上腺素飙升,几乎是肌肉记忆般,右脚狠狠踩死刹车,双手同时用尽全力向右猛打方向盘,试图规避这致命的侵袭!
然而,预想中的正面碰撞并未发生。
那辆开着变态远光灯的车辆,在即将交汇的刹那,竟极其阴险地跟着微微偏转,如同跗骨之蛆,精准地封堵了他可能逃生的角度!它根本不是无意,而是蓄谋已久的猎杀!
“吱嘎——!!!”
轮胎在湿滑路面上发出绝望而刺耳的尖啸,完全失去了抓地力。巨大的离心力将沉重的SUV像玩具一样狠狠抛甩出去!吕顾凡只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疯狂翻滚,失控的车辆猛地撞断了路边看似坚固实则脆弱的护栏!
“咔嚓——轰隆!!!”
护栏碎裂的巨响、金属车体扭曲变形的呻吟、雨水被剧烈搅动的哗啦声……各种声音混杂成一片死亡的协奏曲。冰冷的江水气息裹挟着雨水的腥味扑面而来。
“噗通——!”
沉重的黑色SUV如同一块巨石,猛地砸入因暴雨而更加汹涌浑浊的长江之中,激起巨大的浪花,旋即被湍急的暗流迅速拖拽着下沉,江面只剩下翻滚的泡沫和零星漂浮的碎片,在无情的暴雨中无声地证明着刚刚发生的惨剧。
……
不远处,那辆肇事的黑色轿车无声地停在雨幕中。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厚重黑色雨衣、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下来。他头戴深色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脸上罩着严实的口罩,只露出一双在雨夜中闪烁着疯狂与怨毒的眼睛。他站在江边,冷漠地看着那吞噬了车辆的旋涡渐渐平息,江水依旧奔流不息。
雨水顺着他雨衣的褶皱不断流下,在他脚边汇成小洼。(冯朝成内心独白:吕顾凡……你终于完了!你害得我女儿在劳教所里含恨自杀!害得我公司破产,众叛亲离!连朱家也像扔垃圾一样抛弃了我!我失去了一切!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这是你欠我的!必须用血来偿!)
此人正是冯婷婷的父亲,冯朝成。接连的毁灭性打击彻底碾碎了这个中年男人的理智,他将所有的不幸与怨恨,都扭曲地归咎于吕顾凡这个“始作俑者”。他精心选择了这个雨夜,利用恶劣天气和远光灯,策划了这场看似意外的谋杀。
(冯朝成内心独白:还有一个……那个小祸害!让你们兄妹俩在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别怪我狠心!)
他眼中凶光毕露,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转身上车,引擎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迅速调头,再次融入茫茫雨夜,朝着那个他早已踩过点的、吕顾凡家所在的别墅区驶去。
……
别墅区内,尽管安保森严,但在这罕见的暴雨之夜,巡逻的频率难免受到影响。密集的雨声和昏暗的光线,成了最好的掩护。监控室的屏幕上,多个画面都因雨水变得模糊不清,保安的注意力,也难免有片刻的松懈。冯朝成,正是利用了这个转瞬即逝的漏洞,凭借着之前的窥探和准备,如同幽灵般潜入了小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吕顾凡家别墅的院门外。
……
别墅内,二楼卧室。
婉儿穿着柔软的卡通睡衣,怀里紧紧抱着哥哥给她买的小熊玩偶,赤着脚丫站在冰凉的木地板上,趴在窗户边,大眼睛担忧地望着窗外。闪电像银蛇般撕裂天空,随之而来的雷声震得玻璃嗡嗡作响,暴雨疯狂地拍打着窗户,仿佛要将这栋房子吞噬。
小姑娘心里充满了害怕,还有更深的不安。(婉儿内心独白:哥哥……你怎么还不回来呀?雨下得好大好可怕……你说送完婧溪姐姐和新雨姐姐就回来的……是不是被大雨困住了?)
她之前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却被一个特别响的炸雷惊醒,之后就再也无法入睡。床头的卡通闹钟显示,已经快十二点了。哥哥从来没有这么晚回来过,尤其是在这样恐怖的天气里。
(婉儿内心独白:哥哥会不会出事了?不会的不会的,哥哥很厉害的……)
她强迫自己不要往坏处想,回到床上,用被子裹紧自己,竖起小耳朵,努力在嘈杂的雨声中分辨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开门声和脚步声。时间在恐惧中被拉得无比漫长,窗外的风雨声似乎更加狂暴了。
就在这时——
“咔…哒…”
一个极其轻微、但在寂静的雨夜背景下却显得异常清晰的、金属摩擦的细响,从楼下大门的方向隐约传来!
那不是钥匙顺畅插入锁孔的声音,更像是某种坚硬的、细小的东西,在锁芯里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拨弄着!
婉儿浑身猛地一僵,瞬间屏住了呼吸,小心脏“咚咚咚”地狂跳起来,像是要撞破胸腔。(婉儿内心独白:什么声音?不是哥哥!哥哥开门不是这样的!)
超越年龄的警觉让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轻手轻脚地滑下床,甚至顾不上穿鞋,踮着脚尖,猫着腰,悄无声息地溜到房门边。她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将眼睛凑近了房门上的猫眼,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猫眼有限的视野里,楼道感应灯昏黄的光线下,一个穿着黑色雨衣、浑身湿透、显得异常高大臃肿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的房门,低着头,似乎在专注地对付着门锁!那绝不是哥哥!
(婉儿内心独白:坏人!有坏人要进来!)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让她手脚冰凉,头皮发麻。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因为害怕而叫出声来。哥哥教过她,遇到危险,首先要冷静,然后躲起来,找机会求救。
(婉儿内心独白:躲起来!快!打电话!)
她心脏狂跳,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回床边,颤抖着小手在枕头下摸索,终于找到了她的儿童电话手表。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微光,映照出她苍白如纸、写满惊惧的小脸。她刚想按下那个设置好的紧急呼叫键——
“咔哒……哐当!”
楼下,传来一声更加清晰、代表着锁舌被彻底撬开的脆响!紧接着,是门轴被缓缓推开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轻微“吱呀”声。
一个沉重的、带着湿漉漉水渍的脚步声,踏入了客厅光洁的地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婉儿的心尖上。
危险,已经登堂入室!
婉儿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她飞快地环顾四周,目光最终锁定在卧室里那个宽敞的、带着移门的衣帽间。那里有哥哥为她准备的、堆放柔软被褥和换季衣物的大储物柜,空间足够隐蔽。
(婉儿内心独白:躲到里面去!不能出声!)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她不再犹豫,像一道轻烟,赤着脚,以最快的速度溜进衣帽间,奋力拉开储物柜的门,蜷缩着钻进最里面,用厚厚的被褥和衣物将自己紧紧包裹、掩盖起来,然后从内部,极其轻微地将柜门拉合,只留下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缝隙,用于呼吸和观察。
几乎就在她藏好的下一秒,那个穿着黑色雨衣、浑身散发着阴冷寒气和水腥味的高大身影,已经如同索命的死神,踏着沉重的、湿哒哒的脚步,出现在了二楼的走廊上。帽檐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挨个扫过一间间紧闭的房门,最终,那冰冷而充满杀意的目光,定格在了婉儿卧室那扇并未完全关严的门上。
冰冷的杀意,混合着雨水的潮气,在这栋原本温馨的别墅里,无声地弥漫、冻结。
(婉儿内心独白:哥哥……你在哪里……婉儿好怕……)
柜子里的婉儿,紧紧捂着自己的嘴,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小小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着,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