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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鹅北方的风 第1章 一九九八,车站的抉择

作者:忧郁枫情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12-21 06:10:12

<序言>

……

一九九八年的初夏,江南小城梅雨渐歇,空气里还残留着湿润的泥土气息。下午五点半,赵灵芝推着那辆父亲赵知行托关系才买到的凤凰牌女式自行车,走出了这家当地最大的国营纺织厂的大门。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确良衬衫,配着一条简单的黑色长裙,衣着在厂里算是顶好的,却掩不住眉宇间一丝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清雅。作为厂里的会计,她工作认真,人缘也好,但几乎没人知道,这个看起来温婉秀气的姑娘,背后是本地声名显赫的赵家。

她习惯性地望向厂门口那棵老槐树下——往常,吕卜伟总会提前下工,在那里等她。可今天,树下空无一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掠过心头,但很快被她驱散。或许他工地忙吧。想到吕卜伟,赵灵芝嘴角便不自觉地上扬。那个比她大两岁的男人,家境贫寒,父母早逝,却有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和对她全心全意的好。这种好,不同于父母那种带着强烈控制欲的安排,是实实在在的温暖,是深夜为她留的一盏灯,是雨天倾斜向她那边的伞,是他省吃俭用为她买下却谎称很便宜的一瓶雪花膏。

正是这点滴的、超乎寻常的好,融化了她被家族规矩束缚的心,让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这个“门不当户不对”的恋人,也因此与家庭,特别是与父亲赵知行和母亲严桦琼,陷入了长达一年的冷战中。她搬出了那个奢华却令人窒息的家,与吕卜伟在城东租了一间简陋的小屋。

蹬上自行车,赵灵芝朝着“家”的方向骑去。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轻轻的声响。她心里盘算着,今晚要给卜伟做他爱吃的红烧肉,他最近在工地上太辛苦了。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屋里没有熟悉的烟火气,也没有吕卜伟迎上来的身影。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客厅的小方桌上,一封信静静地躺在那里。

“灵芝亲启”。

是卜伟的字迹,却比平时潦草许多。赵灵芝的心猛地一沉,指尖有些发凉。她颤抖着撕开信封,薄薄的信纸上一行行熟悉的字迹,却像烧红的烙铁,烫伤了她的眼睛:

“灵芝:

我走了,别再找我。你是天上的云,我是地上的泥,本就不该相遇。你值得拥有最好的一切,而不是跟着我受苦。你父母说得对,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只会拖累你……对不起,忘了我吧。就当我从没出现过。

卜伟 绝笔”

信纸的末尾,有几个字迹格外模糊,像是被水滴反复晕开过。

“嗡——”的一声,赵灵芝只觉得天旋地转,信纸从无力的手中飘落。她发疯似的在小小的出租屋里寻找——衣柜里,他少得可怜的几件衣服不见了;床底下,他那个装工具的旧木箱也没了踪影;洗漱架上,并列放着的两个搪瓷缸,属于他的那个,空了。

“不可能……卜伟!你不能这样!” 她喃喃自语,巨大的恐慌和心痛瞬间淹没了她。她想起母亲严桦琼最近几次来看她时,那欲言又止却又冰冷锐利的眼神,那些反复强调的“门第”、“前程”、“不要自毁人生”的话。还有父亲赵知行,那个说一不二、掌控着庞大家族生意的严厉男人,虽然未曾直接出面,但他的态度,母亲就是最好的传声筒。

是他们!一定是他们逼走了卜伟!

这个认知让赵灵芝几乎崩溃。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像疯了一样冲出家门,甚至忘了骑自行车,凭着本能朝着城郊的长途汽车站狂奔而去。什么大家闺秀的仪态,什么父母的期望,她统统抛在了脑后。此刻,她只是一个即将失去挚爱的普通女人。雨水混着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却不管不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她绝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失去他!

与此同时,城郊汽车站里人声鼎沸,混杂着汗水、烟草和廉价泡面的味道。广播里播放着班次信息,带着滋滋的电流杂音。二十八岁的吕卜伟穿着一身沾着灰泥的蓝色卡其布工装,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军用挎包,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去往南方特区的长途车票。他高大的身影在喧嚣中显得异常孤寂,黝黑刚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紧抿的嘴角和低垂的眼帘,泄露出他内心翻江倒海般的痛苦。

三天前,赵灵芝的母亲严桦琼,那个穿着精致丝绸旗袍、戴着翡翠项链、气场强大的女人,在一个高级干部的陪同下,直接来到了他尘土飞扬的建筑工地。在工友们或好奇或同情的目光中,她将他叫到一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吕,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严桦琼从精致的皮包里拿出一张支票,上面的数字长得让吕卜伟眩晕,“这里是一百万。离开灵芝。只要你点头,这钱就是你的。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吕卜伟像被钉在了原地,自尊被狠狠践踏。他看着自己粗糙皲裂、指甲缝里嵌满污垢的双手,想起灵芝那个装修奢华、他每次送她到门口都倍感压力的家,想起赵知行那双能洞察人心、不怒自威的眼睛。严桦琼的话像冰冷的刀子,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最深的卑微和恐惧。“灵芝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她从小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你应该清楚。你给得起吗?爱情不能当饭吃。你若真为她好,就该放手,让她回到她本该在的轨道上。”

他没有收下支票,甚至没有多看那诱人的数字一眼,但那些话,连同赵家那无形的、巨大的压力,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昨夜,他看着熟睡中灵芝恬静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他想起她为了跟他在一起,放弃了多少优渥的条件,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一种混合着深爱、自卑和绝望的情绪吞噬了他——或许,离开,才是他能给她的、最后的、也是最好的爱。一种悲壮而愚蠢的自我牺牲感,促使他写下了那封绝笔信。

“吕卜伟!”

一声带着哭腔、撕心裂肺的呼喊,穿透车站的嘈杂,像利箭般射中吕卜伟的心脏。他浑身剧震,猛地回头——

只见赵灵芝头发散乱,鹅黄色的衬衫被雨水和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正跌跌撞撞地拨开人群朝他冲来。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杏眼,此刻充满了惊恐、伤心和难以置信的愤怒。

“为什么?!吕卜伟!你告诉我这算什么?!啊?!” 她冲到他的面前,完全不顾周围瞬间投来的各种目光,声音嘶哑却尖锐,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

吕卜伟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震惊和心虚让他僵在原地。他看到她如此狼狈、痛苦的模样,心脏像被狠狠剜了一刀。他下意识地想去拉她,压低声音,带着恳求甚至一丝慌乱:“灵芝……别……别在这里闹,跟我过来!” 他害怕成为焦点,更害怕她豪门千金的身份在此刻曝光,会给她带来更大的难堪。

“解释!你现在就给我解释清楚!这封信是什么意思?!” 赵灵芝猛地甩开他伸过来的手,从口袋里掏出那封被揉得皱巴巴、被雨水浸湿的信,用力抖开,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吕卜伟被她推得一个趔趄,站稳后,感受到周围越来越密集的、“看热闹”的目光,脸上火辣辣的。他深吸一口气,一种保护她、也保护自己最后尊严的本能涌上心头。他不再多言,上前一步,用不容抗拒的力道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几乎是半抱半拖地拉着她往车站外走:“走!我先带你离开这儿!有什么事出去说!”

“放开我!你放开!吕卜伟你今天不说明白我就不走!” 赵灵芝用力捶打着他的胸膛和手臂,脚也不安分地踢蹬着,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化作了激烈的挣扎。吕卜伟紧咬着牙关,一言不发,任凭她的拳头落在身上,只是死死地箍着她,硬是将她拉出了拥挤的车站大厅。周围的旅客指指点点,但最终也只是摇摇头,当作又一场寻常的情侣纠纷。

车站旁边有一个废弃的小公园,平时少有人至,此刻更是空旷。雨水顺着斑驳的树叶滴滴答答落下,在地上积起小小的水洼。吕卜伟终于松开了手,喘着粗气。

赵灵芝立刻后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她用手背狠狠抹去脸上的狼狈,强迫自己站直身体,尽管肩膀还在微微颤抖。她盯着吕卜伟,声音因为刚才的哭喊而沙哑,却异常清晰冷静:“好了,现在没有别人了。吕卜伟,你告诉我,为什么?我要听你亲口解释。”

吕卜伟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他苦笑一下,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心中是天人交战,万般不舍与自以为是的“为她好”激烈搏斗着,让他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

赵灵芝看着他这副痛苦、闪躲、又带着深深自责的模样,结合母亲之前的施压,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她太了解他骨子里的善良和隐藏在坚强下的自卑,也太了解自己父母的手段了。她往前走了一步,逼视着他,目光如炬:“是不是我妈?是不是我妈来找过你了?吕卜伟,你看着我!回答我!是不是!”

吕卜伟浑身一颤,被迫抬起头,对上赵灵芝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那里面有伤心,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玉石俱焚般的坚定。他最后的心理防线被这目光击得粉碎,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颓然地低下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对不起……灵芝……你妈妈……她说得对……我……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我配不上你……我会毁了你……”

“我乐意!” 赵灵芝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在空旷的公园里回荡,“吕卜伟,你知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是钱吗?是赵家大小姐的身份吗?不是!” 她的眼泪汹涌而出,目光却灼灼发亮,像燃烧的火焰,“我要的是你这个人!是你吕卜伟!是你对我的好!是你的踏实、你的上进、你的担当!”

她喘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继续吼道:“你以为你走了就是为我好?你怕我吃苦?我告诉你吕卜伟!我赵灵芝宁愿跟着你吃糠咽菜,住这漏雨的房子,也绝不回那个金丝笼里去做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你难道一点都不了解我吗?你以为我选择你,是一时冲动吗?!”

这番话,像惊雷,劈开了吕卜伟心中的迷雾;像暖流,融化了他冰封的心。他震撼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却为了他在与整个家族抗争的女孩,巨大的感动和排山倒海的愧疚让他哽咽难言。

赵灵芝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和剧烈起伏的胸膛,心中又疼又气。她猛地将手中那封绝笔信撕得粉碎,白色的纸屑像雪花般飘落在泥水里。然后,她上前一步,伸出双手,用力捧住吕卜伟的脸,强迫他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直视着自己同样泪眼婆娑却无比坚定的双眼。

“吕卜伟,你给我听好了,也给我看清楚!”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敲打在吕卜伟的灵魂深处,“如果你想用这种自以为伟大的方式丢下我,丢下我们之间这一切来之不易的感情,我告诉你,绝无可能!除非我赵灵芝死了这条心,否则,你休想甩开我!这辈子,我跟定你了!”

望着赵灵芝眼中那毫不退缩、炽热如烈焰般的爱与决心,吕卜伟一直强撑的理智和伪装彻底被击碎了。他猛地伸出双臂,将眼前这个为他抛弃一切、奋不顾身的女孩紧紧地、紧紧地搂进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了堤坝,从他刚毅的脸颊滑落。他在她耳边,像个孩子般哽咽着,反复低喃:“对不起……灵芝……是我混蛋……是我糊涂……我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我们永远在一起……”

赵灵芝埋在他熟悉而温暖的怀抱里,闻着他身上混合着汗水和泥土的气息,所有的坚强瞬间瓦解,放声大哭起来,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委屈和愤怒都宣泄出来。雨水淋湿了他们,但相拥的体温却无比真实,两颗心从未如此贴近。

在那个1998年夏天的傍晚,在废弃公园的雨幕中,豪门千金与贫寒小子,用眼泪和拥抱,对抗了整个世界,坚定了携手一生的誓言。

这场风波之后,赵灵芝做出了人生中最决绝的选择。她回到与吕卜伟的小屋,给那个奢华却冰冷的家留了一封长信,言辞恳切却态度坚决地表明了自己的选择,近乎与家庭决裂。然后,她毅然辞去了稳定的国企工作,和吕卜伟一起,带着简单的行囊和微薄的积蓄,踏上了南下的火车,目的地是充满机遇却也充满未知的南方经济特区。

接下来的两年(1999-2001年),是他们人生中最奔波、最艰苦却也最充实的岁月。在特区,吕卜伟凭借过硬的泥瓦匠手艺和肯吃苦的劲头,从最底层的建筑工做起,逐渐得到了包工头的赏识。赵灵芝则放下身段,利用自己的会计知识,同时为几家小作坊做账,精打细算地经营着他们的小家。他们住过蚊虫滋生的工棚,也租过不见阳光的城中村小屋,日子清贫,但因为有彼此的支持和爱的滋养,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两年后的春天(2001年),赵灵芝二十八岁生日那天,吕卜伟用辛苦攒下的一笔钱,在特区边缘一个民风淳朴的小镇,租下了一个带有小院子的平房。他们置办了几桌简单的酒菜,请了在这边结交的几位同样在奋斗的朋友,举办了一个朴素却无比温馨的婚礼。没有婚纱,没有钻戒,没有娘家任何人的祝福,但当他们交换彼此用草茎精心编织的“戒指”,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时,眼中的光芒和幸福,胜过世间一切繁华。

一年后(2002年),在一个桂花飘香、秋高气爽的日子,他们迎来了第一个孩子,一个健康的男孩。经历了最初的艰难,生活终于向他们露出了微笑。吕卜伟抱着襁褓中幼小的生命,看着因为疲惫而熟睡却嘴角带笑的赵灵芝,这个历经磨难的男人再次湿了眼眶。他们给儿子取名“吕顾凡”,寓意“顾盼不凡”,既寄托了父母希望他一生平安顺遂(顾),又蕴含了对他能拥有不凡人生的美好期盼,这是他们对过去艰辛的告别,也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这个由爱与勇气构筑的小家,终于在漂泊后找到了临时的港湾。未来的路依然漫长,生活依旧会有风雨,但他们都深信,只要彼此紧握双手,便没有任何困难无法跨越。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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