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石镇 第70章 暗流与微光

霍姆男爵的城堡地窖，与其说是储藏美酒的处所，不如说是一座散发着霉味与贪婪气息的军事金库。墙壁上插着的火把跳跃不定，将男爵肥胖而焦躁的身影投射在堆满箱笼的粗糙石壁上。箱盖敞开着，里面不再是金银器皿或丝绸，而是成堆的、在火光下反射着冰冷光泽的金币和银锭。这些他多年盘剥积攒的财富，此刻正如同流水般，被倒入几个站在他面前、眼神如同秃鹫般锐利冷漠的男人随身携带的厚实皮袋中。

为首的佣兵队长，代号“屠夫”，身材高大，穿着一件磨损但保养良好的镶钉皮甲，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狰狞伤疤。他身后跟着的几名核心成员，无一不是气息精悍、带着浓浓血腥味的职业军人。但最引人注目的，是站在阴影角落里的三个人。

他们全身笼罩在材质不明的黑色长袍中，兜帽低垂，看不清面容。他们沉默无声，仿佛与地窖的阴影融为一体，但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神不宁的寒意正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那是混合了腐朽、硫磺与某种被扭曲的奥术能量的不祥气息。其中一人的袍袖下，隐约露出如同干枯鸟爪般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悬浮在掌心上的、内部有暗红色絮状物缓缓旋转的水晶球。

“这是最后一笔定金，‘屠夫’。”霍姆男爵的声音因肉痛和急切而有些沙哑，他死死盯着那些离他而去的钱袋，“我要你们‘血隼’，以最快的速度，踏平那个该死的荒石镇！鸡犬不留！”

“屠夫”掂量了一下钱袋的重量，疤痕扭曲的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男爵大人放心，拿钱办事，‘血隼’从无失手。我们会让那些泥腿子知道，挑衅贵族权威的下场。”他的目光扫过那三个黑袍人，微微点头示意，显然对他们的存在习以为常，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就在这时，那个摩挲水晶球的黑袍人忽然抬起头，兜帽的阴影下，两点如同鬼火般的幽绿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他手中的水晶球里，暗红色絮状物旋转加速，指向了一个模糊的方向——正是荒石镇所在。

“有趣的能量波动……”一个干涩、仿佛骨头摩擦般的声音从兜帽下传出，音调毫无起伏，“并非纯粹的元素，也非生命祈祷，更像是被束缚、被驯化的混沌之力，以某种规律的方式澎湃。那个工坊区，很有意思。”

霍姆男爵对什么能量波动毫无兴趣，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不管什么能量！我只要结果！矿脉，工坊，我都要！那些技术和人，归卡斯尔家，其他的，都是我的！”“血隼”佣兵团，连同这三名来自混沌边缘、被乌莫斯教团渗透或影响的黑暗术士，就这样被男爵的贪婪和卡斯尔家族的阴谋共同推向了荒石镇。一股混合着纯粹暴力与诡异魔法的毁灭性力量，正在集结。

与此同时，在远离城堡阴霾的月光下，埃莉诺·晨星的身影出现在一个靠近边境、长期受霍姆男爵重税盘剥的小村庄外。她没有带护卫，只身一人，披着深色的斗篷，与早已在此等候的几位周边村镇的代表秘密会面。这些人中有满脸风霜的村长，有眼神中带着恐惧却又隐含决绝的农庄管事。

“……情况就是这样，”埃莉诺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在夜风中传递着令人安心的力量，“霍姆男爵不会放过我们，同样也不会永远容忍你们的‘温顺’。荒石镇若倒下，下一个就是他清算你们的时候。”

代表们沉默着，交换着忧虑的眼神。他们畏惧男爵的武力，但也受够了无休止的压榨。

“我们……无法公开派兵支援。”年长的松木村村长终于开口，声音干涩，“男爵会把我们碾碎。”

“我们不需要你们拿起武器站在城墙上。”埃莉诺理解地点点头，“我们需要眼睛，需要耳朵。男爵军队的调动，‘血隼’佣兵团的动向，任何异常的情报。我们需要在必要时，能为荒石镇的妇孺提供一条暂时的避难通道。我们还可以……用我们生产的铁器、工具，以更公平的方式，交换你们手中的粮食、皮革和草药。”

她拿出几份用信用点进行结算的简易贸易协议草案，以及一套简单的、利用特定鸟鸣和烟火信号传递信息的密码。她没有强迫，只是将选择摆在面前。

长时间的沉默后，另一位代表，来自溪谷地的管事，用力抹了把脸，仿佛下定了决心：“妈的，横竖都是被逼死！埃莉诺小姐，我们溪谷地，干了！情报和避难所，我们尽力！”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最终，在场的大部分代表都在那份不具名的互助协议上按下了手印，或将约定的信号记在心中。一个脆弱而隐秘的同盟，在男爵势力的阴影下，如同石缝中挣扎求生的藤蔓，悄然连结起来。它无法提供决定性的力量，却能为荒石镇带来宝贵的信息和一丝战略纵深。

当埃莉诺带着这份初步的成果，趁着夜色返回荒石镇时，她的心情并未轻松多少。她知道，这些微光，在男爵集结的、那夹杂着黑暗术士的庞大雇佣军面前，依然显得微弱。布兰恩工坊里那被黑袍术士称为“被束缚的混沌之力”的能量流动，更像是一个潜在的危险信号。

战争的阴云从未如此浓重地聚集在荒石镇的上空。一边是磨刀霍霍、兼具暴力与诡术的强敌，一边是刚刚稳固内部、建立起初步外交联系的守军。双方的力量对比依然悬殊。荒石镇这艘依靠钢铁与秩序打造的航船，能否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幸存？答案，或许就藏在男爵那即将派出的、携带着最后通牒的信使马蹄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