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石镇 第271章 寒渊之围

冰与血的战场上，时间仿佛被那尊降临的巨物所冻结。

“死亡使者”迈开脚步的瞬间，大地便覆盖上一层泛着幽蓝光泽的坚冰。刺骨的寒意并非仅作用于躯体，更是直接渗入灵魂的低语，将勇气冻结，将意志剥离。

“阿尔德里克！”布兰恩的吼声通过“熔炉之证·百相”外部扩音器传来，混合着机械运转的轰鸣与某种决绝，“正面牵制，我试试它的壳！”

“明白！”阿尔德里克从贴地飞行的“苍穹”身上跳了下来，左手将“不屈壁垒·山岳”重重顿入冰面，盾牌上针对混沌能量的特化符文骤然亮起，淡金色的光芒如涟漪般荡开，在身前十步内构筑起一片相对温暖的领域。他身后的十余名士兵脸色稍缓，勉强抵御住那无处不在的精神侵蚀。

狮鹫“苍穹”振翅悬停在阿尔德里克侧上方，它发出一声清越却带着战栗的鸣叫。青金色的羽翼上，细碎的冰晶正在凝结。

“雷恩！弱点侦测！”阿尔德里克头也不回地高喊。

“在找！”雷恩·鹰眼伏在一处被冰封的攻城塔残骸后，指尖搭在「风之低语」弓弦上，弓身附加的“破妄之眼”符文全力运转。他的视野中，那尊暗影与冰晶构成的巨物周身翻涌着混沌的能量流，几乎淹没了所有常规的结构脉络。“核心……在它胸腔中央！被极寒和暗影层层包裹！”

“那就破开它！”布兰恩吼道。“熔炉之证·百相”开启“突击模式”，在冰面上犁出深深的沟壑。机械右臂前端，经过修复强化的超频震荡钻头开始高速旋转，发出尖啸。矮人驾驶者将动力输出推至红线，魔能核心“熔炉之心”剧烈脉动，为这台钢铁巨人注入灼热的力量。

几乎同时，右翼传来一声震慑心魄的咆哮。

奥里克·苔原跨坐在白狮“山心”背上，手中“万兽法杖”高举。山心张口发出的并非纯粹的物理声浪，而是蕴含着秩序波动的“秩序咆哮”。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所过之处，“死亡使者”周身弥漫的、带有精神侵蚀的寒雾竟被短暂驱散了一瞬。

战狼“灰影”如一道灰色闪电从侧翼扑出，撕咬巨物脚踝处看似脆弱的冰晶连接处，溅起一片冰渣。猎鹰“锐目”则在高空盘旋，锐利的目光穿透寒雾，不断为雷恩提供着俯视角度的修正。

“就是现在！”阿尔德里克看准“秩序咆哮”造成的干扰间隙，策动“苍穹”骤然俯冲。狮鹫双爪泛着金属般的寒光，直取“死亡使者”那颗由不断旋转的冰晶与暗影构成的头部。他自己则从地上一跃而起，借助冲击之力，将全身力量连同守护的意志灌注于战锤“破障者”，狠狠砸向巨物的膝部关节。

沉闷如擂鼓的撞击声响起。“死亡使者”的膝盖冰甲崩裂开蛛网般的缝隙，身形微微一晃。

但它似乎毫不在意这些“蝼蚁”的袭扰。那双燃烧着幽蓝魂火的眼眶，始终锁定着不远处、正被近卫骑士拼死护卫着向战场边缘移动的北境大公威廉·斯托姆。

一种非人、重叠、仿佛千万亡魂齐声呢喃的意念直接在所有人脑海中炸响。

以“死亡使者”为中心，半径三十步内的空气瞬间降至无法想象的低温。并非缓慢冻结，而是瞬间的“剥夺”。三名冲得太近的北境骑士连人带马直接化作僵硬的冰雕，保持着冲锋的姿态，生命的气息刹那间湮灭。地面不再是冰层，而是化为深不见底、散发出吞噬一切光与热的黑暗冰窟。

阿尔德里克险之又险地在领域边缘刹住，盾牌上的金光疯狂闪烁、明灭不定，他感到握着盾牌的左臂传来刺骨的麻木感。“苍穹”惊叫着拉升高度，几缕羽毛被无形的寒气刮过，瞬间失去光泽。

布兰恩的“熔炉之证”凭借厚重的装甲和内部炽热的熔炉核心硬抗了边缘的寒潮，但外部装甲上迅速爬满白霜，关节处传来不祥的摩擦声。“该死的……这玩意儿的能量层级……”矮人工程师咬紧牙关，钻头的转速因低温影响而开始下降。

就在主战场陷入苦战之时，战场的另一端，两道身影正以截然不同的风格交锋。

莉亚娜·卡斯尔的刺剑“拂晓”划出迅捷而精准的轨迹，剑尖直指那名手持细剑的贵族咽喉。她的剑术风格融合了卡斯尔家族传统的优雅细腻，又在颠沛流离中增添了几分流浪佣兵的狠辣与直接。

那名贵族手中的细剑“低语”则始终保持着一种游刃有余的冰冷优雅。他脚步轻移，几乎以毫厘之差避开每一次刺击，剑身偶尔格挡，发出清脆却令人不安的叮鸣。

两柄剑每一次接近，剑格处的魔晶都会产生异动。“拂晓”那枚空白的魔晶会泛起微弱的、仿佛晨曦初现般的暖光，而“低语”剑格上镶嵌的、散发不祥紫光的魔晶则会微微震颤，流淌出更浓郁的幽暗。没有激烈的能量碰撞，却有一种源自本质的、相互排斥的厌恶感在空气中弥漫。

“你还是那么急躁，莉亚娜。”贵族的声音平静无波，与他险象环生的闪避动作形成鲜明对比。他华贵的服饰纤尘不染，与周围血腥污浊的战场格格不入。“带着一群叛徒和泥腿子，就以为能改变什么？看看你拼命想救的那些人，在‘死亡使者’面前，又能撑多久？”

“闭嘴！”莉亚娜攻势更急，剑光如雨，“至少我在对抗吞噬一切的怪物，而不是亲手制造它！看看你们弄出来的东西！那还是家族追求的‘力量’吗？那是毁灭，奥古斯特！”

她终于喊出了那个名字，声音里充满愤怒与决绝。

奥古斯特·卡斯尔，她的长兄，家族激进派如今的代表，细剑“低语”微微一滞，似乎因这声指名道姓的怒喝而略有分神。“毁灭？不，那是进化，是超越凡俗的阶梯。”他挡开一记斜刺，细剑顺势上撩，逼得莉亚娜后撤半步。“父亲犹豫，你天真，只有我和叔叔看清了未来。秩序终将倾颓，唯有拥抱变革，才能在新世界中占据一席之地。荒石镇？德索莱特那点可怜的反抗？不过是旧世界崩塌前，几声无谓的呜咽。”

“德索莱特比你强一万倍！”莉亚娜怒喝，剑势陡然一变，放弃所有虚招，凝聚全身力量于一记直刺，剑尖“拂晓”的微光骤然明亮了一分，仿佛要驱散周围弥漫的寒意与阴影。

奥古斯特眼神微凝，似乎没料到这一剑的决绝与突然增强的穿透力。“低语”险险格住剑身，但锋锐的剑尖还是划破了他颈侧昂贵的衣料。

他正要反击，一股毫无征兆的、源自阴影深处的致命寒意骤然袭向他的后颈！

那是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直觉救了奥古斯特。他没有回头，没有格挡，而是以一种近乎扭曲的姿态向前扑倒。

“嗤啦——”

利刃划破空气与皮肉的声音响起。

奥古斯特在地上狼狈翻滚一圈后迅速起身，左手捂住脸颊。一道新鲜的、渗着血珠的伤口从他左侧颧骨延伸到下颌，差一点就波及眼睛。在他原本站立的位置后方，塔克·夜影的身影如墨渍般从空气中缓缓浮现，手中“余烬之击”匕首的刃尖，一滴血珠正缓缓滑落。

“阴影里的老鼠……”奥古斯特抹去脸上的血，眼神第一次变得阴冷而充满审视，他看向塔克，尤其是塔克那双被暗影侵蚀、非人的手。“你是逃走的那个兽人？居然还能走动，还找到了新主子。”

塔克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压低身形，匕首反握，整个人仿佛融入周围摇曳的阴影与寒雾中。但他那双静默之眼死死锁定奥古斯特，刻骨的仇恨与冰冷的杀意几乎化为实质。

莉亚娜调整呼吸，与塔克形成隐约的夹击之势。“奥古斯特，‘花园计划’到底还要制造多少这样的悲剧？”

“必要的代价。”奥古斯特站直身体，细剑“低语”平举，紫色魔晶光芒流转。他似乎失去了继续纠缠的兴趣，目光扫过远处在“死亡使者”威能下苦苦支撑的联军，又掠过莉亚娜和塔克。“游戏该结束了。好好享受你们自诩正义的伙伴们的最后时光吧。当变革的风暴彻底席卷，你们，还有你们珍视的一切，都会明白何为真正的……终结。”

话音未落，他身后几名一直静立观战、身着卡斯尔家族私军服饰却眼神空洞的护卫突然上前，挡在他与莉亚娜、塔克之间。奥古斯特本人则毫不犹豫地向后方的军阵退去，步伐依旧从容。

塔克身体微动，似乎想追击，但莉亚娜伸手虚拦了一下，摇了摇头。那几个护卫身上散发出不祥的、与“死亡使者”同源但微弱许多的混沌波动，显然是“花园计划”的某种副产品，纠缠无益。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同时转身，朝着主战场那最耀眼也最恐怖的冰晶与暗影巨物冲去。

他们的加入，并未能立刻扭转战局。

莉亚娜的“拂晓”刺剑能勉强刺入“死亡使者”体表的冰晶装甲，但造成的伤口转瞬就被涌动的暗影和寒气弥合。塔克的暗影攻击对纯粹的物理和寒冰防御效果不佳，他更擅长寻找生命体的要害，而这巨物似乎并无传统意义上的“生命”。

阿尔德里克的防御领域在持续缩小，士兵们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动作因寒冷和恐惧而逐渐迟缓。布兰恩的“熔炉之证”钻头终于成功在“死亡使者”腿部凿开一个缺口，但喷涌而出的并非血液或能量，而是更加浓稠、蕴含强烈精神污染的幽蓝寒雾，逼得他不得不暂时后撤。

雷恩的箭矢每一次都精准地射向胸腔核心区域，但箭矢要么在触及前被冻结碎裂，要么没入暗影中如同石沉大海。奥里克和山心的“秩序咆哮”能短暂驱散寒雾，但间隔越来越长，山心粗重的喘息表明白狮幼兽的消耗已近极限。

更令人绝望的是，随着战场厮杀持续，死亡气息弥漫，弥漫在整个霜牙堡废墟上的寒雾仿佛受到吸引，丝丝缕缕地汇入“死亡使者”的躯体。它胸口的暗影神器碎片搏动得越发有力，散发出的威压节节攀升。

北境大公威廉·斯托姆在护卫下已退至一片相对较高的乱石废墟后，依托地形进行最后的抵抗，但“死亡使者”庞大身躯转动时带来的压迫感，以及那锁定的目光，如影随形。每一次那种吞噬光热的黑暗冰窟出现，都让保护圈缩得更小，留下更多永恒的冰雕。

联军仍在战斗，凭借意志、仇恨、守护的信念，以及绝不后退的同盟誓约。但面对这仿佛汲取战场本身而不断强大的伪神造物，所有人都清楚地意识到——他们仍处于绝对劣势。冰冷的绝望，如同这永无止境的寒雾，一点点渗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