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石镇 第262章 抉择与回援

岩壁后的寒意仿佛渗进了骨髓。阿尔德里克·斯通缓缓松开紧握传讯石的手指，那粗糙石面上塔克·夜影留下的最后一丝魔法波动也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他背靠着覆满霜花的岩石，深深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试图压下胸腔里翻涌的焦灼。

霜牙堡在望，合围已成。

家园方向，警讯刺耳。

他闭眼一瞬，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沉静的决意。转身，大步走回临时营地中央那处被岩石半环抱、仅有微弱篝火照明的小小空地。核心成员们似乎察觉到了异样，早已聚集在此。布兰恩·火砧从“熔炉之证·百相”旁快步走来，矮人脸上惯常的执着被凝重取代。雷恩·鹰眼无声地从阴影中现身，精灵的目光锐利。奥里克·苔原安抚着有些不安的白狮“山心”，眉头紧锁。奥萝拉·青叶和血爪也停下了各自的布置，望了过来。

“刚接到塔克从后方传来的紧急情报。”阿尔德里克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风声，传入每个人耳中。“一支规模超过四百，以霜喉巨魔和冰爪兽人为主的敌军，正沿灰烬苔原边缘，向西南急速移动。目标交汇分析，指向圣山部落领地，以及我荒石镇北境防线。”

寂静。只有篝火偶尔爆出噼啪轻响。

“调虎离山？”布兰恩率先打破沉默，胡子抽动了一下，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工具锤。“这边围着大公，那边去打我们家？还是说……”

“这边才是佯攻？”雷恩接口，声音冷静，“用大公和霜牙堡牵制我们主力，甚至引诱我们这支快速部队北上，然后真正的重拳砸向防御相对薄弱的圣山和荒石镇本镇？如果圣山有失，盟约的核心之一就断了。如果荒石镇北境被突破……”他没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后果。荒石镇围墙之内，有他们的工坊、医院、研究所、储备金库，还有更多无法战斗的居民。

血爪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拳头攥紧，骨节发白。“圣山！那些冰爪崽子竟敢觊觎圣山！”他看向阿尔德里克，猩红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与急迫，“指挥官，我们必须回去！圣山是我们的根，荒石镇是我们的盟约之地！不能有失！”

奥萝拉·青叶微微抬手，示意血爪稍安，她清越的声音带着精灵特有的沉静，却也透出紧绷：“血爪勇士的急切我理解。但请冷静思考。如果敌人意图真只是荒石镇与圣山，为何要在霜牙堡下摆出如此大的阵仗？威廉·斯托姆大公若在此役中覆没，北境忠诚派将群龙无首，顷刻瓦解。届时，整个北境将成为布雷克伯爵与卡斯尔家族的傀儡区，荒石镇将失去最重要的战略屏障与盟友，陷入真正的三面合围。这四百敌军，或许只是逼迫我们回援，令霜牙堡彻底成为孤城的棋子。”

“奥萝拉女士说得有道理。”布兰恩用力点头，目光扫过众人，“大公不能倒！他要是完了，咱们之前在金盏花行动里搞到的证据、跟北境商团搭上的线、还有‘炉火暖冬’那些悄悄送出去的援助，全他娘的白费功夫！北境一乱，摄政王和奥古斯特那帮杂碎就能腾出手来，专心对付我们。荒石镇再硬，能顶住南北夹击再加东边的诅咒海时不时闹腾？”

雷恩沉吟道：“两边都可能致命。关键在于判断哪里是敌人真正必取的目标，或者……哪里是我们必须守住的核心。”他看向阿尔德里克，“指挥官，荒石镇本镇有德索莱特领主坐镇，有埃莉诺女士的统筹，有伊索尔德大师的结界知识和塞莱斯特修女的医疗体系，城墙坚固，物资储备经过整顿，并非毫无还手之力。圣山部落亦有铁颚萨满和留守勇士，熟悉地形。而霜牙堡……大公一旦身死或被俘，北境崩溃就在眼前。从战略上看，确保北境不彻底落入敌手，似乎更为紧迫。”

奥里克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干，他抚摸着“山心”的手停顿了一下：“山心……灰影……它们的感觉很混乱。北边的‘恶意’很重，像冰冷的潮水。但南边……传来的不安更尖锐，更近。野兽不懂战略，但它们知道巢穴被刨开的危险。”他顿了顿，“而且，如果那支南下的军队真的超过四百，加上可能从其他方向压过来的压力，荒石镇和圣山的守军……会很艰难。”

争论的焦点清晰了。不是意气用事的争吵，而是基于不同立场、不同信息、不同权重进行的痛苦权衡。回援，可能坐视北境沦陷，失去战略纵深。坚守，可能将家园与根基置于险境。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投向了阿尔德里克·斯通。这位身经百战的前皇家骑士，此刻眉头紧锁，脸上的风霜痕迹在跳动的火光下愈发深刻。他的目光逐一掠过每一张面孔，掠过布兰恩的焦切、雷恩的审慎、奥里克的忧虑、血爪的沸腾战意、奥萝拉青叶的冷静分析。

时间在冰冷的空气中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仿佛有千斤重。

终于，阿尔德里克缓缓吐出一口气，那气息在寒冷中凝成白雾。“我们的首要职责，”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是守护荒石镇共同体。这共同体，包括荒石镇本镇，也包括与我们缔结生死盟约的圣山符文兽人部落、涌泉林深林精灵、熔炉大厅火裔矮人。威廉·斯托姆大公是重要的盟友，是我们在北境混乱中不可或缺的支点。但圣山，我们的家，是我们的根基。根基动摇，一切皆休。”

他停顿了一下，让话语的重量沉入每个人心中。

“所以，我们分兵。”

命令清晰而果断地颁布：

“奥萝拉·青叶，血爪。”

精灵指挥官与兽人勇士同时挺直身躯。

“由你们二人统帅，即刻率领一半精锐，全速回援石爪隘口方向。奥萝拉女士，以你和你麾下精灵战士的速度与林地穿行能力为先导。血爪，你与圣山战士熟悉北地路径，负责指引和断后。回援首要目标是确认敌军动向，协助圣山与荒石镇北境防线稳固，若情况允许，择机侧击或迟滞敌军。记住，你们的任务是稳固防线，为领主和理事会争取时间，而非寻求决战。”

“是！”两人齐声应命，血爪的回应尤其沉猛。奥萝拉·青叶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随即被决绝取代。

“其余人，随我继续执行任务。”阿尔德里克的目光转向布兰恩、雷恩和奥里克。“但目标调整。我们不再寻求为霜牙堡完全解围——以我们剩余兵力，这已不可能。新的目标是：不惜一切代价，接应威廉·斯托姆大公及其核心部属突围撤离。绝不能让大公落入敌手，更不能让他战死于此。布兰恩，你的‘熔炉之证·百相’是关键时刻我们撕开包围圈、制造混乱的关键。雷恩，我需要你和你的人找出最有可能的接应点或突围路径。奥里克，你和你的伙伴是我们额外的眼睛，警惕北方可能出现的任何异动，尤其是……那股‘寒意’。”

“明白！”布兰恩重重点头，眼神重新燃起工程师面对难题时的专注光芒。雷恩沉默颔首，已然在思考侦察方案。奥里克抚摸着“山心”，低声保证：“我们会盯紧。”

阿尔德里克最后看向奥萝拉和血爪：“事不宜迟，立刻整队出发。带上所有必要的补给，轻装疾行。愿银月指引你们的道路，愿先祖之灵庇佑你们的战斧。”

没有更多的豪言壮语。在肃杀而悲壮的气氛中，联合部队迅速而有序地一分为二。精灵们如同林间轻风般悄然集结，兽人战士检查着武器和行囊，与留下的人类、矮人同伴用力碰触臂膀或点头致意。奥萝拉·青叶与血爪迅速确定了行军序列和联络方式。

在部队即将分开前，阿尔德里克看似无意地走到营地边缘一处背风的岩石后，再次握紧了那枚传讯石。他注入一丝微弱的斗气能量，低声道：“塔克，回援部队已出发，由青叶与血爪统领，方向石爪隘口。……你保持‘影网’对霜牙堡方向的特别关注。我们需要知道包围圈的任何细微变化，尤其是可能针对突围方向的异常调动。”

他没有等来即时回复，传讯石只是微微温热，表示信息已发出并被接收。塔克·夜影此刻必然也在紧张部署，他能做的，只有这些。

两支队伍，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背道而驰。

奥萝拉·青叶与血爪率领的百人回援部队，如同离弦之箭，迅速没入南方的山林与雪原，向着家园与盟友的方向疾驰。

阿尔德里克·斯通则转身，面向北方那片被敌军篝火映亮的夜空，以及夜空下那座孤独而倔强的城堡阴影。他翻身骑上低伏等待的“苍穹”，狮鹫发出一声低沉而充满战意的轻鸣。布兰恩的“熔炉之证·百相”关节处灵光流转，进入低功耗待命状态。雷恩和奥里克分别带着斥候与野兽伙伴，消失在侧翼的黑暗中。

剩下的百余人，握紧了武器，目光坚定地望向他们的指挥官，望向那座需要他们去创造奇迹的堡垒。

分兵，是无奈，也是决断。两处战场，命运未知。唯有守护的信念，如同不灭的火焰，在凛冬的寒风中，灼灼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