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石镇 第261章 合围与警讯

凛风如刀，卷着细碎的冰晶抽打在山岩与枯木上。北上的路途比预想中更为艰难。

阿尔德里克·斯通勒住缰绳，抬手示意身后绵长的队伍停下。他胯下的狮鹫“苍穹”低伏身躯，青金色的羽毛在灰白天光下泛起金属般的光泽，鼻孔喷出两股白汽。这支由荒石镇、圣山符文兽人、涌泉林深林精灵及熔炉大厅矮人精锐混编的“快速反应支队”，总计二百余人，正沿着覆雪的山脊线隐蔽行进。

“前方三里，左翼山坡。”雷恩·鹰眼从一片挂满冰凌的云杉后闪出，深林精灵的绿色斗篷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他指向东南方向，声音压得很低。“一小队斥候，十五人左右，披着灰山城的狼皮镶边斗篷。正在烤火，警惕性不高。”

“绕过去。”阿尔德里克的声音沉稳如铁砧。他展开随身携带的、由埃莉诺·晨星标注过的简略地图。“奥里克，让你的‘眼睛’看看北边那条隘口。”

奥里克·苔原蹲下身，抬手轻抚身旁白狮“山心”厚实的颈毛。这头已长成牛犊大小的年轻巨兽喉间发出低沉的呼噜声。不远处，猎鹰“锐目”落在一根光秃的枝头，歪着头。奥里克闭眼片刻，通过万兽法杖建立的联系，模糊的视觉片段与方位感流入意识。“隘口有新鲜足迹，很深，是大型驮兽。但没有活物气息，至少现在没有。风里有铁锈和焦油的味道，从更北边飘来。”

“继续前进。”阿尔德里克下令。队伍再次开拔，像一道无声的溪流渗入苍茫山野。布兰恩·火砧驾驶的“熔炉之证·百相”走在队伍中段，沉重的金属足部经过布兰恩的临时改装，踏在雪地上声音沉闷，且留下的印记被紧随其后的兽人战士迅速用雪粗略掩盖。这台庞然大物的抗寒模块在低温下稳定运行，蒸汽与灵光混合的微光在关节处隐约流转。

他们避开了三股类似的巡逻队，在第四日黄昏，抵达了能遥望霜牙堡的高地。

夕阳的余晖给连绵的雪原镀上了一层暗金，却让眼前的景象更显肃杀。

霜牙堡矗立在两山钳口的要冲之上，灰黑色的石墙巍峨，塔楼如犬牙交错。但此刻，这座北境着名的雄关却被一道蠕动的、由帐篷、栅栏、篝火和旌旗构成的“河流”从三面紧紧缠住。营地规模之大，远超荒石镇所能调动的全部力量。

阿尔德里克举起德索莱特临行前交给他的单筒远望镜——镜片上附加了伊索尔德·路尔刻画的鹰眼符文。视野拉近。

旗帜杂乱，却泾渭分明地分成几片。数量最多的是灰山城布雷克伯爵的冰熊旗，掺杂着其他几家北境小贵族纹章。紧邻的一片营地，纪律明显严整许多，帐篷排列整齐，哨位密集，飘扬的正是卡斯尔家族的剑与天平徽记。而在更外围，靠近北方山谷出口处，是一片粗犷杂乱、以兽皮和巨骨装饰的营地。身材格外高大、皮肤呈青灰色、獠牙突出的霜喉巨魔，以及身披厚重毛皮、佩戴骨饰与冰晶符文的冰爪兽人，正在那里活动。他们与布雷克的士兵隔着一段距离，彼此间并无密切往来，却共同构成了对城堡的完整封锁线。

“兵力……”阿尔德里克放下远望镜，声音低沉，“光是能看见的营帐和篝火估算，不下三千。城堡守军，不会超过一千。”

布兰恩从“熔炉之证”的观察口传出闷响：“他娘的，这帮杂碎还真凑到一起了。看那边——”重型机兵的机械臂指向卡斯尔营地后方，那里有一些用厚重帆布覆盖的大型物件轮廓。“攻城器械。不是临时赶制的粗糙货色。”

血爪走到阿尔德里克身侧，兽人勇士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他猩红的眼睛眯起，盯着远处的同类——那些冰爪兽人。“他们被利用了。雪原上的饿狼，闻到了腐肉的味道，就被引来当爪牙。”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哀。

奥萝拉·青叶悄然来到另一侧，精灵指挥官的目光掠过那些巨魔。“霜喉部族通常只在极北的之地的河谷活动，如此大规模南下……需要极大的诱惑或胁迫。还有，你们感觉到了吗？空气里的‘恶意’更浓了，来自他们来的方向。”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阿尔德里克沉默地扫视着整个包围圈。城堡依旧屹立，墙头旗帜飘扬，偶尔有弩炮的影子闪过垛口。但敌军的包围圈已经基本合拢，只留下西侧一段因地形崎岖、进攻面狭窄而相对薄弱的区域。那里正是他们现在潜伏的方向。

“不能硬闯。”阿尔德里克最终说道，转身面对聚拢过来的核心成员。布兰恩打开了“熔炉之证·百相”的侧舱门，矮小的身影跳出来，裹紧了毛皮大衣。雷恩、奥里克、血爪、奥萝拉，以及支队中几名小队长都围了过来。

“阿尔德里克，”布兰恩搓着胡子上的冰碴，率先开口，“咱们的大家伙机动性还在。趁夜摸过去，给他们营地边缘放几把火，敲掉一两架投石车，制造混乱，能给城里减轻不少压力。他们围得还不算铁桶，有机会。”

雷恩摇了摇头，精灵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城堡。“袭扰可能打草惊蛇。当务之急，是与威廉·斯托姆大公取得联系。城堡不可能没有应急的密道或对外联络方式。我们人手不足，必须和守军协同。我可以带几个最好的斥候，试试从西侧悬崖或地下寻找通道。奥里克的伙伴也许能帮上忙。”

奥里克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的手掌一直按在“山心”的头上。年轻的北地人眉头紧锁。“‘灰影’和‘锐目’……很不安。不是因为眼前的敌人。它们感觉到更北边，风带来的不止是寒冷……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这里，很庞大，很……饥饿。”他顿了顿，寻找着词汇，“不是这些巨魔和冰爪兽人的气息。是更古老的，藏在冰层下面的东西。”

气氛凝重了几分。出发前关于“花园项目”的分析，像一块冰压在每个人心头。

阿尔德里克环视众人刚毅或忧虑的面孔。他的目光在那面在寒风中微微拂动的、代表荒石自治领的锤麦旗帜上停留一瞬。德索莱特将这支联合力量的指挥权交给他，不是让他带来无谓牺牲的。

“布兰恩，你的‘熔炉之证·百相’保持待命，能量核心维持最低消耗，做好随时启动准备。雷恩，挑选五名最擅长潜行的斥候，精灵和兽人各半，由你指挥，前出侦察西侧包围圈细节，重点寻找任何可能与城内沟通的迹象或路径。奥萝拉女士，请你的人协助建立临时隐蔽营地，设置警戒。血爪，约束战士，保持静默，节省体力。”

他的指令清晰果断。“我们暂不冲击主阵地。在此驻扎，观察，寻找时机。敌人数量虽众，但来自多方，必有间隙。霜牙堡不是软柿子，威廉大公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我们先摸清情况，再决定是作为尖刀刺入，还是作为城外游走的孤狼，撕咬他们的软肋。”

众人领命，无声散去安排。阿尔德里克重新望向暮色中如巨兽匍匐的霜牙堡和它周围星罗棋布的敌营。肩上的责任沉甸甸的，但他握紧了腰间的“破障者”战锤。守护，并非总是站在墙头。

临时营地迅速在背风的山坳里建立起来，篝火被严格管制，只有少数几处用于加热食物和驱寒，且用岩石和雪堆遮蔽了大部分光亮。夜色彻底笼罩了雪原，远处敌营的灯火连成一片模糊的光带，城堡的轮廓变成漆黑剪影，只有零星的火把在墙头移动。

阿尔德里克正在与血爪低声讨论可能的敌军轮换规律，他怀中贴身携带的一块微温的、刻有简易传讯符文的石块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他立刻走到更僻静的岩壁后，激活符文。塔克·夜影那特有的、带着一丝冰冷余烬质感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语速极快：“阿尔德里克，紧急情报。‘影网’在东北方向多个节点同时捕捉到异常大规模移动迹象。并非零散部落。一支整合度较高的军队，以霜喉巨魔和冰爪兽人为主力，数量预估四百以上，正沿灰烬苔原边缘急速向西南方向推进。其前锋路线投影分析……目标交汇点很可能是圣山部落领地，以及我荒石镇北境防线。”

阿尔德里克的呼吸骤然一滞，握紧传讯石的手指关节发白。霜牙堡下的敌军里有巨魔和冰爪兽人，但只是一部分先锋。更大的一股，扑向了他们来的方向？

塔克的声音停顿了一瞬，像是也在消化这个信息带来的寒意，然后继续道：“已急报领主与其他人。你们那边情况如何？是否需要回援？此消息，亦有可能为牵制。”

阿尔德里克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厚重的岩石与夜幕，望向南方荒石镇的方向，又猛地转回北方那片充满恶意的、被火光勾勒的包围圈。

霜牙堡危在旦夕。

家园方向警讯骤起。

哪边才是真正的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