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石镇 第233章 祭祀的末路

祭坛崩毁扬起的尘埃尚未落定。

溶洞中，紊乱的能量余波仍在空气中激起涟漪，但那股令人窒息的混沌压迫感已然消散。水潭恢复深幽，生命之力冲刷过的岩壁泛着湿痕，与焦黑的祭坛废墟形成刺目对比。

荒石镇与盟友的联军战士们喘息着，武器仍未归鞘，目光紧锁碎石堆边缘——血月祭司莫尔迦倒卧之处。

面具完全脱落，露出其下枯槁如干尸、刻痕深深的人类老者面容。深陷眼窝中，暗红幽光未熄，反在失败与剧痛中烧得更烈。他嘴角溢着暗红血沫，染污花白胡须，身体因剧痛和反噬不住痉挛，但枯瘦的手指却死死扣着身前地面，指尖抠入岩石。

“愚蠢…”嘶哑低笑如同砂纸摩擦，“秩序的走狗…以为…结束了？”

他的双手猛地一撑，竟以重伤之躯强行半跪而起！这个动作牵动伤势，让他喷出一口鲜血，但眼中疯狂愈盛。那两截断裂的骨白法杖不知何时被他抓在手中，勉强拼接，杖头布满裂纹的赤红水晶竟再次亮起危险微光。

溶洞中尚未散尽的混沌能量余波开始躁动，向他周身汇聚，形成一圈暗红、不稳定、发出低鸣的能量涡流。

“阻止他！”德索莱特·卡斯尔厉喝，已然前冲。

距离最近的塔克·夜影与影牙·血喉反应最快。两道身影如离弦之箭扑出！塔克匕首直刺后心，影牙重拳轰向头颅。

然而莫尔迦枯槁身躯爆发出不符合重伤的诡速。他抬头，眼中红光大盛，口中迸出亵渎而急促的音节。汇聚的混沌涡流骤然膨胀旋转，形成短暂能量障壁！

塔克匕首刺入，如陷泥沼，力道被大幅削弱，只在对方后背划开血口。影牙重拳被旋转能量偏转，砸在旁侧碎石上，石屑纷飞。

“以残存之血…骨…魂…呼唤裂隙！”莫尔迦七窍渗血，面容扭曲如恶鬼，却癫狂大笑。他身前地面开始扭曲蠕动，一个暗红色、边缘不稳的小型传送门艰难成形！

“打断施法！”德索莱特已至数步外，剑光疾斩。

有人比他更快。

阿尔德里克·斯通始终紧盯莫尔迦。在传送门开始成形的刹那，这位圣盾做出决断。他没有试图冲过能量障壁，而是深吸一口气，将挂在腰后的那柄布兰恩·火砧锻造的沉重战锤“破障者”握紧。

锤体黑铁哑光，棱角分明。阿尔德里克灌注全身力量，更引动守护领域的信念，锤头表面浮现淡金纹路。

他暴喝，拧腰旋臂，战锤脱手！

“破障者”如投石机射出般笔直向前，撕裂空气发出闷啸，表面金纹在飞行中愈亮，拖出细长金色尾迹。这一击凝聚其全部战斗技艺与“阻止邪恶逃离”的坚定信念。

旋转的混沌障壁试图偏转消磨，但在信念与物理力量的结合冲击下剧烈荡漾变形。

“砰——！！！”

战锤狠狠砸中即将成形的传送门中心，也砸在莫尔迦勉强持握的断裂骨杖上！

脆响声中，骨杖彻底粉碎，赤红水晶炸裂。传送门如镜崩散，化为四溅的暗红光点。能量反噬如重锤轰在莫尔迦身上，他枯瘦身躯向后抛飞，撞上岩壁，又滑落在地，大口呕出混杂内脏碎块的暗血。

障壁消散。

德索莱特与塔克已至身前。剑尖抵喉，匕首横颈。

莫尔迦瘫在岩壁下，气息微弱如风中之烛，眼中红光却再次窜起，那是不顾一切的最后的燃烧。他并未看颈前兵刃，而是死死盯住德索莱特，枯唇咧开，露出染血的牙齿。

“没用的…荒石镇的小崽子…”声音嘶哑破碎，字字带血，“你以为…在建设什么？守护什么？”

德索莱特面色冷峻，剑尖纹丝不动。

“光辉终将褪色…秩序…脆弱的谎言…”莫尔迦呼吸急促，眼神狂热，仿佛濒死看到幻象，“真神的目光…已投向此地…看到了…你们的挣扎…僭越…”

他身体开始剧烈痉挛，话语却愈发清晰，带诡异吟诵感。

“赤月…只是序幕…归航…才是终曲…”眼中暗红光芒回光返照般炽亮，“祂的使者…早已埋下种子…即将…归来…吞没…你们虚伪的秩序…潮水…吞没沙堡…”

最后几字化为含混咕哝，他眼中红光骤熄，头颅无力歪斜，嘴角恶意弧度僵住。

众人刚稍松一口气。

异变陡生！

莫尔迦僵住的尸体猛然剧烈抽搐，胸腔炸开一团浓稠如实质的暗红血雾！血雾并未飘散，而是瞬间收缩凝聚，化为一支三尺长短、纯粹由燃烧的暗红能量构成、边缘扭曲蠕动如活物的狰狞长矛！

这长矛散发出比之前祭坛仪式更纯粹、更浓缩的疯狂与毁灭气息，仿佛凝聚了施术者最后的生命、灵魂与全部癫狂信仰。

它悬空一顿，随即化作一道暗红闪电，直刺德索莱特心口！速度之快，超乎物理常理，更带着锁定灵魂般的恶毒诅咒。

“领主！”

“德索莱特！”

惊呼四起。

距离最近的塔克反应最快，匕首“余烬之击”带着全部暗影之力横斩，试图拦截。但暗红长矛过于凝实迅疾，匕首只斩中边缘，迸出一串刺耳的能量撕裂声，未能完全阻偏。

阿尔德里克已来不及举盾前冲。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一道白影与一道黑影同时从侧翼扑至！

奥里克·苔原与白狮“山心”一直在侧翼警戒。在长矛凝成的瞬间，奥里克通过万兽法杖的灵魂链接向山心发出了不顾一切的指令。白狮爆发出超越平时的速度，庞大的身躯带着烈风扑到德索莱特侧前方，同时奥里克自己也将法杖横挡身前，全力催动自然之力与白狮守护血脉共鸣，试图构成双重屏障。

“吼——！！！”山心发出震耳欲聋的秩序咆哮，声波中携带着对混沌的天然排斥，身前空气泛起涟漪。

“砰！”

暗红长矛首先撞上山心以全部力量撑起的无形秩序屏障。屏障剧烈波动，勉强偏转了长矛些许角度，但矛尖蕴含的疯狂能量竟腐蚀般穿透屏障，残余力道狠狠撞在山心肩胛处！白狮痛吼一声，厚实皮毛与肌肉被撕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焦黑伤口，庞大身躯被撞得踉跄侧翻。

长矛方向略偏，威力稍减，却依旧致命，直射德索莱特左胸！

此时影牙·血喉已然扑到。他那被赤月污染的右眼仿佛“看”到了长矛最核心的那一丝癫狂意念的轨迹。没有犹豫，他低吼着，将包裹着暗红战纹、足以开碑裂石的右拳，连同大半条手臂，直接砸向了长矛的侧面！

“噗嗤——！”

并非金属碰撞声，而是能量侵蚀血肉的闷响。影牙的拳头准确砸中长矛侧身，暗红战纹与长矛能量激烈对冲、消磨。但长矛乃莫尔迦燃尽一切的最后一击，威力恐怖。影牙右臂的暗红战纹瞬间黯淡、崩解，拳头至小臂的血肉在接触点肉眼可见地枯萎、碳化，露出下方白骨，并被疯狂的意念沿着手臂向上侵蚀！

影牙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闷哼，整条右臂无力垂下，但他这一拳终于让长矛彻底偏离方向。

“嗤！”

暗红长矛擦着德索莱特的左臂外侧掠过，撕裂了臂甲和衣物，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灼痕，内中蕴含的疯狂意念试图钻入，却被“开拓者·黎明意志”剑身自主流转的黎明辉光逼退、净化。

长矛余势未竭，射入后方岩壁，无声无息地没入岩石深处，只留下一个边缘光滑、冒着青烟的小孔。

从长矛凝聚到被阻偏射入岩壁，不过两次心跳的时间。

溶洞内一片死寂，随即被行动打破。

“影牙！”塔克第一个扶住踉跄后退的同伴。

塞莱斯特·晨曦已疾步上前，“生命圣柜·治愈之泉”全力展开，翠绿与水蓝的光辉将影牙完全笼罩。她一眼便看出伤势的严重：右臂血肉坏死，骨骼受损，更棘手的是那股盘踞在伤口处、不断试图向上侵蚀的疯狂混沌意念。

“别动！”塞莱斯特声音凝重，双手虚按，磅礴的生命之力化为最精细的涓流，先护住影牙心脉与灵魂，阻止疯狂意念扩散，再开始小心翼翼地冲刷、净化伤口处的污染。坏死血肉在生命之力作用下缓慢剥离，但骨骼的修复和意念的彻底驱逐需要时间与持续治疗。

影牙脸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却咬紧牙关没吭声，只是左拳紧握，青筋暴起。

奥里克跪在山心身旁，焦急地检查伙伴的伤口。狮鹫“苍穹”也落下，发出担忧的低鸣。山心肩胛处的伤口焦黑深可见骨，但好在没有混沌意念残留，主要是物理伤害和能量冲击。塞莱斯特分出一缕治愈光辉笼罩过去，先止血镇痛。

德索莱特按住左臂灼伤处，伤口不深，但残留的刺痛提醒着刚才的凶险。他看了一眼被塔克扶住、正在接受紧急治疗的影牙，又看向瘫在岩壁下、此刻真正气息全无、尸体迅速干瘪萎缩的莫尔迦，眼神冰冷。

阿尔德里克、布兰恩、雷恩、埃莉诺、奥萝拉等人已围拢过来，武器对外，警惕可能还有的埋伏。

莫尔迦的尸体再无动静。那最后一击，确然燃尽了他的一切。

溶洞中，只有塞莱斯特施法的柔和光辉、山心粗重的喘息、以及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德索莱特缓缓收剑，目光扫过同伴，最后落在地上那具枯槁干尸。

“真神”、“归航”、“使者”、“种子”……

这些癫狂呓语，如同不祥的烙印，与灰蛇草网络、战争兽、赤核碎片、诅咒海的指向，以及“厄里斯之子”那“为伟大归来做准备”的经文，在黑暗中隐隐勾勒出令人不安的轮廓。

而为此付出的代价，此刻正躺在眼前。

“先处理伤势，警戒四周。”德索莱特的声音在寂静的溶洞中响起，平稳却带着沉重的分量。

夜还很长，而今日在这黑暗深处听到的呓语与经历的凶险，或许只是漫漫长夜中，一道格外刺骨的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