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石镇 第180章 裂蹄峡谷的陷阱

三方紧急军事会议的争执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

镇政厅的会议室里弥漫着烟雾和紧绷的空气。阿尔德里克·斯通站在铺开的地图前，手指重重敲在标注为“裂蹄峡谷”的位置上。“在这里伏击。”他重复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硬守城墙，我们会被三百敌军和不知底细的混沌生物拖入消耗战。城墙再坚固，结界再稳定，也经不起日夜不停的冲击——更别说他们还有可能驱赶变异兽群作为消耗品。”

血爪坐在他对面，兽人勇士的粗壮手臂环抱胸前，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把战士带到野外，离开城墙的保护，去面对可能数量相当的敌人？这不像稳重的圣盾会提出的计划。”

“正因为我是圣盾，我才知道什么时候该坚守，什么时候该出击。”阿尔德里克的目光扫过在场其他人——德索莱特、埃莉诺、布兰恩、伊索尔德、塞莱斯特、雷恩、奥里克，以及代表涌泉林精灵的奥萝拉·青叶和代表熔炉大厅矮人的多尔夫·深岩长老。“裂蹄峡谷是灰烬苔原通往荒石镇的必经之路之一，最窄处不到三十步宽，两侧是高二十到三十尺的岩壁。如果我们提前占据两侧高地，准备好滚石、落木、陷坑，再配合远程火力……”

“地形优势。”奥萝拉·青叶微微颔首，精灵队长的眼睛在地图上快速移动，“峡谷长度约五百步，足够容纳敌军先头部队进入，又不会让后续部队太快增援。如果我们能快速重创前锋，打乱他们的指挥链，确实可能迫使整个部队停滞甚至后撤。”

多尔夫·深岩长老捋着花白的胡子，声音如岩石摩擦：“矮人参加过无数次山地伏击。关键不在于杀死多少敌人，而在于制造混乱和恐慌。一支在狭窄地形遭遇突袭的部队，战斗力会折损三成以上，指挥效率下降得更快。”

埃莉诺·晨星的目光从地图移到阿尔德里克脸上：“风险呢？如果伏击失败，我们的主力部队在野外被反包围，损失会有多大？”

“所以我们需要精确的情报、完美的伪装、以及严格的撤退预案。”阿尔德里克的手指划过峡谷两端，“雷恩和奥里克的侦察队已经确认，敌军主力仍在苔原北部集结，预计三日后才会抵达峡谷以北十里处的临时营地。我们有两天时间准备陷阱，一天时间埋伏。一旦伏击结束，无论战果如何，部队立即通过奥里克开辟的地下通道撤回，不与敌军纠缠。”

德索莱特·卡斯尔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他抬起头：“成功率评估？”

“七成。”阿尔德里克回答得干脆，“基于以下条件：第一，敌军尚未发现我们的意图；第二，我们能完美隐藏伏兵和陷阱；第三，第一波打击必须足够猛烈，让敌军前锋瞬间丧失组织能力；第四，撤退通道必须绝对安全。”

“七成够了。”德索莱特站起身，目光扫过会议桌，“我同意阿尔德里克的计划。与其被动等敌人来敲我们的门，不如主动在门外给他们一个‘欢迎仪式’。奥萝拉队长，血爪，多尔夫长老，你们各自能提供多少兵力参与伏击？”

奥萝拉稍作计算：“三十名精灵弓箭手，十名德鲁伊学徒——后者可以协助环境伪装和预警结界。”

血爪与身旁的副手低声交谈了几句，抬头道：“五十名兽人战士，全部配备重武器，擅长近身混战。但要确保他们能安全撤出——在狭窄地形被堵住的话，兽人战士的优势会变成劣势。”

多尔夫长老敲了敲桌面：“二十名矮人弩手，射程和穿透力比你们的弓箭强。另外，我可以带五个擅长爆破和工程的老手，帮你们‘布置’一下峡谷的地形。”

“那么荒石镇方面，”阿尔德里克迅速汇总，“出动一百二十人：六十名混编步兵，三十名弩手，二十名快速反应小队成员，以及雷恩的侦察组、奥里克的野兽辅助单位和必要的工兵。总计约两百三十人——这是我们在确保城镇基本防御前提下能调动的最大兵力。”

埃莉诺已经在“法典·秩序辉光”上记录下兵力分配。“后勤支持呢？武器、箭矢、药品、撤退时的伤员转运？”

“地下通道。”奥里克开口道，“织网者开辟的主通道已经可以通行小型推车。我们可以在伏击开始前，将备用箭矢和药品提前运送到峡谷后方隐蔽点。撤退时，重伤员通过通道优先转移，其他人走地面但分散撤离，在预定集结点汇合后，再分批通过不同入口返回城镇。”

塞莱斯特补充：“医疗队会在通道出口设立临时急救站。但前提是撤退必须有序——如果变成溃退，再好的医疗准备也没用。”

“那就确保不会变成溃退。”阿尔德里克的目光最后落在雷恩身上，“侦察和预警，交给你了。”

深林精灵点头：“我和奥里克会带人在峡谷两侧高地的隐蔽点设置观察哨。德鲁伊学徒的预警结界可以覆盖峡谷入口，任何大规模部队进入都会有自然反应。”

“那么，”德索莱特环视所有人，“计划通过。阿尔德里克全权负责伏击作战指挥，奥萝拉、血爪、多尔夫长老作为副指挥协调各自部队。现在——开始准备。”

裂蹄峡谷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沉默而险峻。

两道灰黄色的岩壁如同被巨斧劈开般对峙而立，岩壁上布满风蚀的沟壑和裂缝。谷底散落着大小不一的碎石，一条干涸的溪道蜿蜒穿过，只在雨季才会有短暂的水流。此刻，峡谷里却异常忙碌。

奥里克·苔原站在谷底中央，双脚微微分开，双手按在地面上。山心安静地蹲在他身旁，金色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北地人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脚下的大地——这不是德鲁伊那种与植物共鸣的自然感知，而是更原始、更直接的、通过万兽法杖强化的“地脉触觉”。

他能“感觉”到岩层的结构，感觉到哪些地方的岩体已经松动，感觉到地下岩缝的走向。这能力还很模糊，但在特定地形下足够实用。

“这里，”奥里克睁开眼睛，指向左侧岩壁中段一处不起眼的凸起，“岩层有三道平行裂缝，最深的一道已经延伸到岩体内部六尺。只需要在关键位置凿开几个点，再用支撑杆暂时固定……”

“交给我。”布兰恩·火砧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矮人工程师腰缠安全绳，从岩壁顶端缓缓降下，手里拿着特制的长柄凿锤和测量仪。他身后，五名矮人工匠和十名人类工兵已经就位，绳索、滑轮、支撑木、楔子等工具堆了一地。

“织网者。”奥里克轻声呼唤。

地穴巨蛛从一道岩缝中悄无声息地滑出，八只复眼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幽光。奥里克通过精神连接下达指令，巨蛛立刻行动起来——它用前肢在奥里克指定的几个点位挖掘，不是胡乱刨土，而是精准地沿着岩层脆弱线开凿。蛛丝被分泌出来，黏住松动的石块，防止提前坍塌。

与此同时，峡谷另一侧，雷恩·鹰眼正带领着十名德鲁伊学徒和五名精灵弓手进行伪装作业。

“不要改变太多。”雷恩指导着一名年轻的精灵学徒，“自然界的植物有生长规律，如果你把藤蔓强行拉扯到不该在的位置，有经验的斥候一眼就能看穿。我们要做的是‘引导’——让现有的藤蔓和灌木长得更茂密一些，恰好遮挡住伏击点的射击孔和人员通道。”

他走到一处岩壁凹陷处，那里已经预先开凿了五个弩机放置位。一名德鲁伊学徒将手掌贴在岩石上，低声吟诵着古老的自然咒文。淡绿色的光芒从他掌心扩散，岩缝中本就存在的几丛耐旱藤蔓开始缓慢生长，叶片变得更加浓密，恰到好处地垂挂在射击孔前，既不影响射击视野，又提供了完美的视觉掩护。

“预警结界设在哪儿？”奥萝拉·青叶走过来问道。精灵队长今天穿着便于活动的猎装，长弓背在身后。

雷恩指向峡谷入口处几块半人高的风化岩：“那些岩石后面。德鲁伊学徒会埋下‘感知种子’——不是魔法陷阱，而是经过调教的自然孢子。当大量非自然生命体——尤其是带有混沌气息的——经过时，孢子会释放特定的气味信息，顺着风传到我们设置的接收点上。”

他顿了顿，从腰包里取出一个小皮囊，倒出十几粒深褐色、表面有螺旋纹路的种子。“而这些，‘荆棘缠绕’的休眠种子。莱拉斯长老教我的战术级德鲁伊法术。”雷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得的兴奋，“我需要把它们埋设在谷底敌军最可能密集通过的区域。当法术被激发时，种子会在三秒内爆发性生长，形成覆盖方圆二十步的活化荆棘丛，束缚步兵和中小型兽群的行动。”

奥萝拉仔细观察那些种子：“你能控制范围吗？别到时候连我们自己的撤退路线都被封住。”

“范围可控，但需要持续引导。”雷恩承认，“所以我需要至少两名德鲁伊学徒在我附近，协助维持法术稳定。一旦荆棘缠绕生效，我们必须立刻开始撤退——因为法术效果只能持续五到十分钟，之后种子就会彻底枯死。”

“足够了。”奥萝拉点头，“五分钟的混乱，足够我们的远程火力进行两到三轮齐射。”

夜幕降临时，准备工作已完成了大半。

峡谷两侧的岩壁上，三十处弩机位和五十个射手隐蔽点已经伪装完毕。谷底，奥里克和织网者协同挖掘的六处陷坑被巧妙地用草席和浮土覆盖，坑底插着削尖的木桩。布兰恩的矮人爆破队完成了三处岩壁松动点的“手术式处理”——支撑杆已经就位，只要在关键时刻抽掉关键楔子，就能引发局部岩崩。

雷恩的荆棘缠绕种子埋设在峡谷中段最狭窄的区域，十二处预警孢子点布设在入口处。德鲁伊学徒们累得脸色发白，但眼神里满是完成任务的成就感——这是他们第一次将自然魔法应用于实战级别的战术布置。

深夜，第一批部队开始通过地下通道运动。

奥里克走在最前面，手持永明灯改造的照明提灯，为身后的队伍引路。织网者开拓的通道高约六尺，宽可容两人并肩，地面被巨蛛的分泌物加固过，行走时只有轻微的沙沙声。通道里弥漫着泥土和某种矿物混合的清凉气息。

阿尔德里克走在队伍中段，不时低声发出指令：“保持间隔，不要拥挤。到达出口后按预定编队分散，禁止任何明火和大声交谈。”

士兵们——人类、精灵、兽人、矮人——沉默地行进。铁甲和武器的碰撞被厚布包裹，脚步声被刻意放轻。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紧张，但更多的是专注。他们知道要去哪里，知道要做什么。

德索莱特和埃莉诺站在荒石镇的城墙上，目送最后一队士兵消失在通往地下的入口。远方，裂蹄峡谷的方向在夜色中只是一道更深沉的阴影。

“两百三十人。”埃莉诺轻声说，“几乎是我们一半的可战之力。”

“所以必须成功。”德索莱特的目光穿过夜色，仿佛能看见峡谷中那些正在埋伏的战士，“不仅要成功，还要尽可能减少损失。阿尔德里克知道该怎么做。”

埃莉诺沉默片刻，忽然说：“塔克没参加伏击。”

“他有更重要的任务。”德索莱特回答，“在我们准备迎接正面敌人的时候，需要有人在更深的阴影里，盯着那些可能从背后伸来的手。”

夜风吹过城墙，带来远方苔原的寒意。荒石镇的灯火在身后安静地亮着，而三十里外的裂蹄峡谷，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张悄然张开的、等待猎物踏入的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