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石镇 第179章 兵锋渐近

“余烬之击”在鞘中安静的第七天，情报像秋日的第一场寒霜，悄无声息地覆盖了荒石镇。

清晨的镇政厅会议室里，九个人围坐在长桌旁。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羊皮纸、墨水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塔克·夜影——现在更多人开始叫他“余烬”——站在长桌一端，面前摊开三张拼接起来的粗糙地图。那是用不同质地、不同笔迹的碎片拼凑而成的，边缘还沾着少许苔原特有的灰白色地衣。

“过去二十天，我在灰烬苔原北部的活动范围。”余烬的声音低沉平直，手指点在地图最上方的几个标记点，“这里，石牙裂谷，发现大规模人类佣兵扎营痕迹，营地布局规整，至少有十五顶标准行军帐篷，按每帐十人计算，兵力不低于一百五十。他们使用统一的制式武器，但旗帜和徽记被刻意遮盖。”

他的手指下移，点在一条蜿蜒的干河床标记旁。

“这里，枯水河道，发现大量变异兽群的迁徙足迹。不是自然迁徙——足迹密集混乱，沿途有驱赶用的鞭痕和血迹。兽群包括至少三种已知的苔原变异狼、一种甲壳类掘地生物，还有……”他顿了顿，“少量我无法完全识别的足迹，带有混沌侵蚀的典型特征：三趾，足印边缘有灼烧状碳化痕迹。”

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炭笔在羊皮纸上划过的声音。埃莉诺·晨星正在快速记录，她手边的“法典·秩序辉光”书页微微发光，将情报自动归类归档。

“第三处。”余烬的手指移到地图右侧，靠近圣山方向的一片开阔地，“这里地势较高，是天然的观察点。五天前，我观察到三批不同装束的人员在此汇合：第一批是佣兵装束，第二批穿着类似冒险者的皮甲但行动训练有素，第三批……披着掩盖身形的斗篷，移动时有轻微的能量扰动。他们在观察点停留了约两小时，用镜片反复观察荒石镇和圣山的方向，然后分头离开。”

他将三张碎片地图推向桌子中央，又从怀里取出一小块暗红色的、仿佛凝固血块般的物质，用布垫着放在地图旁。

“这是在枯水河道边缘发现的。变异兽群中某只个体脱落的外皮碎屑。”余烬说，“伊索尔德女士，塞莱斯特女士，你们可以检测一下。”

伊索尔德·路尔戴上“**魔典”手套，指尖泛着银红交织的光，悬在那块物质上方。几秒后，她眉头微蹙：“混沌能量残留，但……不完全是自然变异。有某种人为催化的痕迹，能量结构粗糙但破坏性强。”

塞莱斯特·晨曦从“生命圣柜·治愈之泉”中取出一支水晶探针，轻轻刺入碎屑。探针尖端的淡绿色光芒在接触后迅速暗淡，转为污浊的灰黑色。“生命反应紊乱，组织被强行改造以承载过量混沌能量。这类似于……但我们之前处理的魔潮污染更‘自然’，而这个是刻意的、加速的扭曲。”

德索莱特·卡斯尔的目光从地图移到那团碎屑，又抬起看向余烬。“你的结论？”

“一支规模在三百人以上的混合部队正在灰烬苔原北部集结。”余烬的回答简洁而笃定，“核心是人类佣兵，训练有素，装备统一，背后有组织者。他们驱赶并控制了相当数量的变异兽群作为前锋和消耗品。最关键的是——这支部队中很可能混有混沌扭曲生物，或者至少，有人掌握了粗劣但有效的混沌催化技术。”

他幽蓝的眼眸扫过在场所有人。

“行军方向，从三个观察点的视线轴交叉判断，直指荒石镇和圣山之间的薄弱地带。目标很可能是同时压迫两地，迫使我们分散防御，或直接切断荒石镇与圣山部落的联系通道。”

雷恩·鹰眼站起身，走到地图前仔细查看那些标记点。“我的侦察小组昨天在更南边的风蚀丘陵也发现了异常痕迹——几处被匆忙掩盖的篝火余烬，食物残渣显示食用者超过三十人，而且……”他顿了顿，“发现了一枚破损的佣兵徽章，上面有被刻意刮去的家族纹章底痕。”

阿尔德里克·斯通双手按在桌沿，声音沉稳：“边境巡逻队过去四天的报告也提到，北面苔原的野生动物出现异常迁徙，大量苔原鼠和穴居鸟向南逃离，像是被什么东西从栖息地驱赶出来。另外，三支常走北线的商队比预定时间晚了两天还没抵达，已经超出正常浮动范围。”

所有的碎片开始拼合。

埃莉诺停下笔，抬起眼：“时间窗口？”

余烬略作计算：“以目前集结点的位置和苔原地形行军速度推算，如果他们想保持队形并驱赶兽群，最快也需要五到七天才能抵达我们的外围警戒线。但如果他们派出先遣轻装部队，可能三日内就会出现在视野里。”

“兵力对比？”阿尔德里克问。

“荒石镇常备军加民兵，可动员战斗人员约两百人。”圣盾显然早已心中有数，“涌泉林精灵根据盟约可提供不超过五十名弓箭手和德鲁伊支援。圣山部落方面，血爪上次沟通时表示，在保证圣山基本防御的前提下，能抽调八十到一百名战士。总数约三百三十人，与敌军预估数量基本持平。”

布兰恩·火砧插话：“但我们有城墙，有结界，有熔炉之证——虽然还没完全体。而且我们是在防守。”

“他们可能有混沌生物，可能有我们不了解的手段。”伊索尔德提醒道，“别忘了那些被催化变异的兽群。如果那些东西被用来冲击城墙或结界，会造成额外的能量消耗和防御压力。”

奥里克·苔原低声说：“山心和灰影最近很焦躁，尤其是入夜后，它们会面向北方低吼。动物对危险的直觉比我们更原始。”

德索莱特沉默了片刻，然后站起身。

“那么，我们进入三级战备状态。”他的声音清晰，每个字都带着重量，“阿尔德里克，你负责军事部署。立刻联系血爪和奥萝拉·青叶，召开三方紧急军事会议，制定联合防御方案。重点保护荒石镇至圣山的联络通道，同时确保涌泉林方向不被迂回。”

阿尔德里克点头：“我会在今日日落前拿出初步方案。”

“埃莉诺，”德索莱特转向立法者，“启动《战时经济管制暂行条例》的全面预案。粮食、药品、武器、魔晶——所有战略物资统一调度，优先保障防御需求。同时组织外围农户向镇内疏散，腾出空房安置，不能留人在城墙外过夜。”

埃莉诺已经翻开法典的相应章节：“疏散令今日中午前发布，物资调度表两小时内完成。我会协调精灵和兽人代表，确保三方储备金库的应急物资调用流程畅通。”

“布兰恩，工坊全速运转。优先完成‘熔炉之证’的可动部分，至少让它能走上城墙。加紧生产箭矢、标枪、修补城墙用的预制石砖。检查所有防御器械的状态。”

矮人工程师拍了下桌子：“熔炉之证三天内可以投入基础防御。箭矢库存充足，但破甲箭头需要补充——我让格伦德尔开第三条生产线。”

“伊索尔德，你和塞莱斯特合作，研究那种混沌催化痕迹。我们需要知道那东西的弱点，以及如果真有混沌生物出现，如何有效杀伤或净化。同时，结界需要加强监测，尤其是夜间。”

伊索尔德和塞莱斯特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雷恩，奥里克。”德索莱特看向两人，“你们的侦察范围扩大到苔原边缘，但以安全为第一原则，不主动接敌，只观察敌军动向和兵力构成。尤其是奥里克，让山心、灰影和锐目保持警戒，它们的感知可能比人类哨兵更早发现异常。”

雷恩简洁回应：“明白。我会带两组人轮换监视主要方向。”

奥里克抚摸着脚边山心的鬃毛：“我们会盯紧北边的风。”

最后，德索莱特的目光落在余烬身上。

“余烬，”他用上了这个新称呼，“我需要你继续发挥你的特长。不参与正面防御，而是在阴影中活动。监控城镇内部是否有异常动向，追踪敌军可能派出的侦察或破坏小队，以及……”他顿了顿，“找出这支‘匪军’背后的真正指挥者。佣兵不会自发组织这种规模的行动，混沌催化技术更不是路边能捡到的。”

塔克·夜影——余烬——幽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他缓缓点头，右手无意识地抚过腰间“余烬之击”的刀柄。

“交给我。”

会议在半个小时内结束。当九个人走出镇政厅时，荒石镇已经在晨曦中苏醒。但今天的气氛与往日不同——了望塔上的哨兵增加了，巡逻队的巡逻频率明显加快，工坊方向的锤击声变得密集而急促。

阿尔德里克径直走向军营，血爪和奥萝拉的信使已经在等待。埃莉诺回到立法者办公室，开始起草疏散令和物资调度表。布兰恩小跑着冲回工坊：“所有生产线！战时标准！卡尔！把熔炉之心预热到第三档！”

伊索尔德和塞莱斯特带着那块混沌碎屑匆匆赶往研究所。雷恩和奥里克在镇政厅前简短交谈了几句，便分头召集各自的队员。

塔克站在镇政厅门口的阴影里，看着这一切。他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孤独，却又无比契合这个正在紧绷起来的城镇。片刻后，他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一条小巷的暗处，像一滴水汇入河流，消失不见。

德索莱特最后走出镇政厅，登上城墙。他望着北方灰烬苔原的方向，地平线在晨光中泛着苍白的色泽。风从那个方向吹来，带着苔原特有的、混合了腐殖质和矿物的冰冷气息。

“开拓者·黎明意志”在他腰间微微颤动，仿佛感应到了远方逐渐逼近的兵锋。而荒石镇的钟塔上，那口用于警示的青铜钟已经被擦拭干净，沉默地悬挂在那里，等待着被敲响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