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石镇 第145章 共振计划

荒石镇议事厅的长桌第一次坐满了来自不同种族的人。晨光从新装的玻璃窗斜射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照亮了摊开的地图、设计草图，以及那些从圣山带回来的暗红色晶体样本。

德索莱特·卡斯尔坐在主位，左侧依次是埃莉诺·晨星、阿尔德里克·斯通、布兰恩·火砧、塞莱斯特·晨曦和伊索尔德·路尔。右侧则是兽人方面的代表：铁颚萨满、勇士血爪，以及两位年轻的兽人战争首领。雷恩·鹰眼和奥里克·苔原坐在桌尾，前者负责记录地形信息，后者在会议间隙轻抚着蹲在椅边的灰狼断牙。

“圣山北麓的矿坑直径三十步，深度未知。”阿尔德里克用手指在地图上勾勒出区域，“我们击杀碎岩者的位置在这里，但根据后续侦查，山体内部至少还有三处类似的能量波动点。岩蝎的主巢穴很可能在山体深处，通过地道网络与各个矿坑相连。”

铁颚萨满点头，骨杖的末端轻敲地面。“先祖传说中提到，圣山内部有古老的地热脉络。如果混沌晶石寄生在这些脉络节点上，那么污染已经深入山体核心。”

伊索尔德·路尔伸出手，手指轻触桌上的一块晶体样本。手套上的暗银色纹路泛起微光，她闭目感知片刻后开口：“能量结构比涌泉林的晶簇更稳定，污染扩散模式也更具侵略性。这些晶体不是被动地散发混沌能量，而是在主动改造周围环境。”

布兰恩·火砧从一叠设计草图中抬起头，火红的胡子因为兴奋而微微抖动。“那就把它们逼出来。与其钻进去在狭窄地道里一只只清剿，不如让它们全部涌出，在开阔地一次性解决。”

矮人将一张大幅草图推到桌子中央。纸上画着一个复杂的机械结构，主体是巨大的螺旋钻头，周围环绕着多层金属环，环上刻满密密麻麻的符文。钻机后部连接着粗大的导管和能量核心装置。

“大型共振钻机。”布兰恩的声音在议事厅里回荡，“原理和我之前用的破岩器类似，但规模放大二十倍。钻头不直接破碎岩石，而是发出特定频率的震荡波，让整片岩层产生共振。只要找到主巢穴上方的薄弱岩层——”

“岩蝎会以为发生了地震。”雷恩·鹰眼接过话头，深林精灵的手指在地图上标注出几个可能的巢穴位置，“它们会本能地涌向地面，逃避坍塌。”

“正是！”布兰恩的拳头砸在桌上，震得几个陶杯轻响，“我们在矿坑外围预设阵地，布置陷阱、壕沟、远程火力点。等它们全部涌出，一次性歼灭。”

议事厅里沉默了片刻。血爪盯着设计草图，黑色尖爪在桌面上轻轻敲击。“钻机需要多久造好？”

“核心部件已经在工坊开始制作。”布兰恩回答，“但最大的问题是——混沌能量环境。圣山矿坑周围的魔力场极其紊乱，普通机械结构会在那种环境下快速腐蚀、失灵。我的破岩器上次只用了半刻钟就出现故障。”

铁颚萨满缓缓站起身。老萨满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工坊区升起的烟火，沉默良久后才开口：“兽人图腾符文可以保护机械。”

所有目光转向他。

“我们的祖先在荒野中生活时，学会了用符文引导自然之力保护工具和武器。”铁颚萨满转回身，深陷的眼窝中闪烁着智慧的光，“图腾符文不是魔法，是意志的具象化，是对元素本质的理解。它可以形成一个稳定的‘领域’，排斥混沌能量的侵蚀。”

布兰恩的眼睛亮起来：“就像阿尔德里克的盾牌能抵抗腐蚀？”

“类似，但更主动。”萨满点头，“不过，符文必须由理解其含义的人亲手绘制。兽人战士能画，但他们不懂机械结构，不知道哪些是关键部位需要重点防护。人类工匠懂机械，但不懂符文的内在逻辑。”

德索莱特·卡斯尔看向布兰恩和铁颚萨满：“如果让你们一起工作呢？兽人萨满讲解符文原理，人类工匠指导绘制位置？”

布兰恩和铁颚萨满对视。矮人工匠率先伸出粗短的手：“我需要三个兽人学徒，要最擅长符文绘制的那种。还要萨满您亲自解释每个符文的能量流动规律。”

铁颚萨满握住那只手：“我需要你完整解释钻机每个部件的工作原理和承受压力的节点。符文不是涂层，它必须与结构共鸣。”

埃莉诺·晨星在羊皮纸上快速记录着。“那么成立‘联合工程组’。布兰恩·火砧担任技术总监，铁颚萨满担任符文顾问。兽人方面派出三名学徒，荒石镇方面……”她看向布兰恩。

“格伦德尔·石臂，还有卡尔。”布兰恩毫不犹豫，“格伦德尔擅长传统锻造，能确保结构强度；卡尔学得快，能记住所有细节。”

“同意。”德索莱特点头，“工程组今天下午就开始工作。目标是在五天内完成第一台原型机的制造和测试。”

伊索尔德·路尔轻轻敲了敲桌面，将一个小木盒推到桌子中央。“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讨论。”她打开盒盖，里面并排摆放着两片用玻璃片压制的灰蛇草叶片标本。

一片是从涌泉林带回的，叶片呈暗紫色，红色脉络清晰可见。另一片是从圣山矿坑带回的，叶片几乎是墨黑色，脉络中的红色流动更加明显，像是在叶脉中有熔岩流淌。

“塞莱斯特和我做了对比分析。”伊索尔德的声音冷静如她手套上的月光纹路，“两处灰蛇草的污染同源，但圣山的样本进化程度更高。更重要的是微观结构——”她用指尖轻点玻璃片，“涌泉林的灰蛇草，污染是从外部渗透的。但圣山的这些，污染是从种子内部就开始的。这些植物不是被感染，而是从一开始就被‘设计’成了能量传导介质。”

议事厅里的空气凝固了。

“设计？”阿尔德里克重复这个词。

“是的。”伊索尔德抬起头，赤痕精灵的眼中闪烁着分析的光芒，“普通灰蛇草是中性伴生植物。但如果有人用混沌能量改造它的种子遗传结构，让它在生长过程中主动吸收晶石能量，并形成地下根系网络来传输这些能量……那么这就不是偶然污染，这是精心布置的‘生物能量网络’。”

埃莉诺·晨星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领口的月桂枝胸针。她能感觉到胸针传来的微弱不安——不是来自眼前的植物标本，而是来自更深处，来自土地本身对这种系统性破坏的本能抗拒。

“那么清剿计划必须考虑这一点。”德索莱特的声音打破沉默，“我们面对的不仅是岩蝎，还有一整套被刻意布置的污染系统。摧毁巢穴的同时，必须清除或封印所有灰蛇草和晶石矿脉。”

铁颚萨满的骨杖再次顿地。“兽人战士可以负责清理灰蛇草。我们有用火焰净化的传统仪式。但晶石矿脉……”他看向伊索尔德和布兰恩，“那些东西不能简单炸毁，能量失控可能引发更大的灾难。”

布兰恩挠着胡子，陷入了矮人式的专注思考。“需要可控的能量疏导方案。也许……在钻机上加装能量吸收符文？把震荡波引发的混沌能量波动引导到特定容器中？”

“可以尝试。”铁颚萨满点头，“但需要试验。符文与机械的结合从未有过先例。”

会议又持续了一个时辰。当太阳升到天顶时，基本方案已经确定：联合工程组立即开始共振钻机的设计和制造；阿尔德里克·斯通和血爪负责训练联合部队，制定阵地防御方案；伊索尔德和塞莱斯特继续分析样本，寻找灰蛇草的彻底净化方法；雷恩·鹰眼则负责侦查圣山其他区域，寻找可能遗漏的污染节点。

散会后，众人陆续离开议事厅。奥里克·苔原却站在原地，眉头紧锁。他的灰狼伙伴断牙蹲在脚边，琥珀色的眼睛盯着主人，耳朵微微转动。

“怎么了？”雷恩·鹰眼注意到北地人的异常。

奥里克摇摇头，目光投向窗外圣山的方向。“刚才会议时，断牙一直很不安。现在它告诉我……”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圣山深处有‘情绪’传来。不是岩蝎那种混沌的狂躁，也不是晶石那种冰冷的脉动。是某种……更纯粹的东西。愤怒，悲伤，还有被囚禁的痛苦。”

雷恩的表情严肃起来。“具体位置？”

“断牙说不清。距离很远，而且信号很微弱，像是被层层岩石阻隔。”奥里克蹲下身，一只手按在灰狼的头顶，闭上眼睛，“但方向是圣山主峰东侧，大概在那个位置。”他指向地图上一个标注着陡峭岩壁的区域。

“那里是兽人传说中的‘寂静峡谷’。”铁颚萨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老萨满去而复返，站在门边，脸上白色的黏土纹路在阴影中显得格外深刻，“先祖说那里埋葬着圣山古老的心脏，任何进入者都会迷失方向。兽人部落几百年来都禁止靠近。”

奥里克站起身：“但这股情绪是真实的。我能感觉到——它很痛苦，而且在求救。”

血爪走到萨满身边，黑色尖爪微微张开。“如果山体深处真有活物，而且被混沌污染困住了，那它可能就是污染扩散的另一个源头。或者……”他看向奥里克，“或者是污染的受害者。”

德索莱特·卡斯尔和埃莉诺·晨星交换了一个眼神。领袖缓缓开口：“奥里克，你和雷恩去侦查。但记住，不要深入，不要冒险。只要确认情绪源的大致位置和性质，立刻返回。清剿计划即将开始，我们不能分散太多力量。”

“明白。”奥里克点头。他肩头的猎鹰锐目展开翅膀，发出一声短促的啼鸣。北地人闭上眼睛，几秒钟后重新睁开，眼中闪过一丝鹰眼视觉特有的锐利感——他在与锐目共享视野。

雷恩检查了长弓“风之低语”的弓弦，又从箭袋中抽出三支特制的侦察箭。“锐目从空中观察，我和奥里克从地面接近。如果真有东西，我们会保持距离。”

两人一狼一鹰离开后，议事厅里剩下的人继续工作。布兰恩和铁颚萨满已经走向工坊，矮人格伦德尔·石臂和三名年轻的兽人学徒等在那里。阿尔德里克和血爪前往训练场，开始挑选联合部队的成员。伊索尔德和塞莱斯特带着样本返回研究所，继续进行对比分析。

埃莉诺·晨星站在窗前，看着工坊区升起的浓烟。锤击声、锯木声、兽人战士训练时的吼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构成荒石镇新的日常韵律。

“三角协作模式。”她轻声说，“人类的技术，兽人的传统，精灵的知识，矮人的工艺……这或许是应对混沌的唯一方法。”

德索莱特站在她身边，目光同样投向窗外。“但协作的基础是信任。而信任需要时间来建立，需要共同经历的考验来巩固。”

“圣山清剿就是第一个考验。”埃莉诺转头看他，“如果成功，荒石镇将不仅仅是人类的前哨站，而真正成为多种文明交汇的节点。如果失败……”

她没有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失败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军事上的损失，更是刚刚萌芽的跨种族信任的崩溃。

德索莱特的手按在剑柄上。“开拓者·黎明意志”平静地悬挂在腰间，剑格上的魔晶在阳光下泛着稳定的微光。

“我们会成功的。”他说，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钉入木板的钉子，“因为我们必须成功。”

窗外，联合工程组的第一缕焊接火花在工坊区迸溅开来。共振钻机的第一个部件——那个巨大的螺旋钻头——已经开始锻造。

而在圣山方向，奥里克·苔原和雷恩·鹰眼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山麓的阴影中。断牙在前方引路，灰狼的鼻子紧贴地面，追踪着那股只有它能感知的、来自山体深处的悲伤情绪。天空高处，猎鹰锐目盘旋着，它的视野与奥里克共享，将地形信息不断传回。

寂静峡谷在等待。

而荒石镇的钢铁，正在被锻造成打开山门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