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石镇 第47章 机械的智慧

刺耳的嗡鸣余波仍在山谷中回荡，空气中弥漫着岩石粉尘和一种奇异的、被撕裂的能量余韵。那几尊岩元素僵立在原地，体表蛛网般的裂纹在土黄色核心明灭不定的光芒照射下，显得格外狰狞。它们的动作变得无比迟滞，仿佛提线木偶被缠住了丝线，每一次试图移动，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岩石摩擦和细碎剥落声。

站在岩柱上的布兰恩·火砧对自己的杰作效果似乎颇为满意，但他那双燃烧着狂热光芒的眼睛没有丝毫放松。他粗壮的手指飞快地在那个被称为“共振破岩器”的装置侧面的几个黄铜调节阀上转动，耳朵微微颤动，似乎在倾听着装置内部齿轮咬合与蒸汽压力的细微变化。

“别愣着！这东西撑不了多久！”他头也不回地朝下方有些发愣的勘探队吼道，声音洪亮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它们和整片山岩共鸣，借用地脉的力量恢复！老子就用更强的、针对性的共振打断它！找到它们自身振动的频率，然后——轰！让它们自己把自己震碎！”

他语速极快，夹杂着一些工学术语，但核心意思却表达得清晰无比。这不是蛮力的对抗，而是一种精准的、基于某种深层物理法则的干涉。在他说话的同时，他肩上的装置再次发出了积蓄能量的低沉嗡鸣，背后金属箱子的排气阀嘶嘶地喷出白色蒸汽。

德索莱特立刻反应过来。“阿尔德里克，雷恩，掩护矮人先生！其他人，保持警戒，注意地面！”他迅速下令，目光却无法从布兰恩身上移开。他注意到这个矮人工具腰带上挂着一个非常精巧的微缩模型：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铜制气缸，里面有一个活塞正在高频率地往复运动，驱动着几个更微小的齿轮旋转，模型底座甚至还在微微冒着热气。这动态的模型本身，就是一件令人惊叹的机械艺术品，也昭示着主人对某种动力形式的痴迷。

阿尔德里克低吼一声，再次举起已经有些变形的塔盾，挡在了布兰恩所在岩柱的前方，尽管岩元素暂时被遏制，他依然不敢大意。雷恩则如同幽灵般移动到了侧翼，一支箭头闪烁着寒光的铁箭已经搭在了“风之低语”的弓弦上，锐利的目光锁定了那个最大的岩元素的核心。

嗡——！！！

第二波尖锐的共振轰鸣再次爆发！

这一次，效果更为显着。

那个最大的岩元素，在无形的震荡波掠过其躯体的瞬间，胸腔处的土黄色核心发出了如同哀鸣般的剧烈闪烁，紧接着，它那布满裂纹的岩石身躯再也无法维持结构，从被德索莱特斩击过的腿部关节开始，轰然崩塌！巨大的岩石块如同山崩般砸落在地，扬起漫天尘土，那颗闪烁的核心也在破碎的岩石中黯淡、碎裂，最终化为一股精纯的土黄色能量，消散在空气中。

另外两个岩元素也遭受重创，体型明显缩小，动作更加僵硬，核心光芒黯淡，仿佛随时可能步同伴后尘。

威胁暂时解除。

布兰恩这才缓缓放下了肩上的装置，关闭了背后的动力源，那令人心悸的嗡鸣和蒸汽嘶鸣声渐渐平息。他拍了拍那布满铜管和水晶的装置，如同抚摸爱驹，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得意。“看见没？这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比你们拿着铁片上去硬砍高效多了！”

他纵身从岩柱上跳下，落地沉稳，激起一小圈尘土。他先是走到那堆最大的岩石废墟旁，用厚实的靴子踢了踢还在微微滚动的碎石，嗤笑一声：“哼，‘盖亚’的延伸？在正确的频率面前，一样得趴下！”

然后，他才转过身，正式打量起德索莱特一行人。他的目光扫过阿尔德里克那面布满凹痕和划痕的塔盾，撇了撇嘴；掠过民兵们手中那些卷刃、崩口的简陋武器，摇了摇头；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德索莱特身上，特别是他腰间的“开拓者”长剑，在空白魔晶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很快就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你们就是荒石镇的人？”布兰恩的声音依旧洪亮，带着矮人典型的直率，“来挖矿？想法不错，但这准备可真够呛。”他指了指山谷入口那些简陋的、依靠人力的挖掘痕迹和临时支撑，“看看这，全靠人力？效率太低！还有那水渠，”他居然连荒石镇的水渠都知道，显然来之前做过一些观察，“想法是好的，引水，但利用方式太原始！水力可以用来做更多事情，驱动锤子，拉动风箱，甚至是推动我的宝贝！”

他拍了拍共振破岩器，言语中充满了对传统方式的鄙夷和对机械力量的无限推崇。“锤敲手锻？一锤子一锤子地砸？那得砸到什么时候？我们要的是流水般的生产！是火焰般的力量！是齿轮咬合间迸发的、永不枯竭的动力！”他的声音激昂起来，挥舞着手臂，仿佛在宣讲某种信仰。

阿尔德里克眉头紧锁，他对这种完全否定传统武勇和技艺的言论本能地感到不适。雷恩则依旧沉默，只是观察着布兰恩，眼神中带着审视，这个矮人的思想和他的装置一样，都与寻常认知大相径庭。

德索莱特却没有因布兰恩的批评而恼怒，反而眼中兴趣更浓。他看到了这个矮人狂傲外表下所代表的巨大可能性。荒石镇不缺决心和人力，缺的正是这种打破常规、开创未来的技术和思想。

“矮人先生，”德索莱特上前一步，语气平和而郑重，“您的技术和见解令人惊叹。我是德索莱特·卡斯尔，荒石镇的负责人。不知我们是否有幸得知您的名讳？以及，您为何会来到这片荒芜之地？”

布兰恩双手叉腰，昂着头，络腮胡子随着他的动作抖动。“布兰恩·火砧！记住这个名字！”他宣告道，随即脸上闪过一丝晦暗，“至于为什么来这里？哼，那些守着熔炉和锤子，以为那就是锻造之神安格朗全部恩赐的老顽固，可容不下我的‘异端邪说’。”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被排斥的过往，但也充满了对新天地的渴望。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山谷深处那裸露的、蕴含着铁矿与火纹晶的矿脉，眼中燃烧着比之前更加炽热的光芒。

德索莱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中一个念头逐渐清晰。或许，解决眼前矿脉危机，乃至荒石镇未来的发展，关键就在这个满身油污、思想激进的矮人天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