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浓稠的墨汁,将北大荒的旷野晕染得一片漆黑,只有知青点的地窨子里还透出零星的灯火。林小野趴在炕桌上,鼻尖几乎要碰到泛黄的书页,煤油灯的光晕在他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把他专注的神情勾勒得格外清晰。
“这道物理题怎么这么绕啊?” 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把手里的铅笔头咬得都是牙印,“什么动量守恒,比改水车的齿轮还难弄明白。”
坐在对面的魏珩放下手里的《史记》,凑过来看他摊开的习题册。昏黄的灯光下,他的侧脸线条柔和了许多,平日里锐利的眼神也变得温润:“哪里不懂?我给你讲讲。”
“这里,” 林小野指着一道碰撞题,“两个小球撞来撞去的,怎么就算不清了呢?”
魏珩拿起铅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简单的示意图:“你把它想象成我们上次修的打谷机齿轮,大齿轮带动小齿轮转动时,是不是能量守恒?这个原理是一样的……” 他边说边演算,修长的手指握着铅笔,动作干净利落。
林小野凑近了些,能闻到魏珩身上淡淡的草木清香,混合着煤油灯特有的味道,形成一种让人安心的气息。他看着魏珩笔下流畅的公式,原本混沌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就像被雨水冲刷过的黑土地,露出了坚实的底色。
“哦!我明白了!” 林小野拍了下大腿,兴奋地说,“就像水车的叶轮被水流冲击时,动量会传递到齿轮上!”
“没错。” 魏珩放下铅笔,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你总能把书本知识和你的那些发明联系起来。”
“这叫理论联系实际!” 林小野得意地扬起下巴,随即又垮下脸,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行了珩哥,我眼皮打架了,这煤油灯太晃眼。”
魏珩把他面前的书合上,把自己的棉袄披在他肩上:“睡会儿吧,我替你把重点划出来,明天再看。”
“那怎么行,大家都在复习,我不能偷懒。” 林小野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被魏珩按回炕上。
“磨刀不误砍柴工,养足精神才能效率高。” 魏珩调整了一下煤油灯的灯芯,让光线变得柔和些,“你靠会儿,我念题给你听,就当休息了。”
林小野听话地靠在叠好的被子上,看着魏珩拿起政治课本,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像温暖的溪流缓缓淌过心田。那些原本枯燥的理论知识,经他念出来,似乎都变得生动起来。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就像你改良农具,必须经过实际操作才能知道好不好用……” 魏珩念到重点处,会停下来结合他们的经历解释几句,总能说到林小野心坎里。
听着听着,林小野的眼皮越来越沉,意识渐渐模糊。他感觉自己像躺在温暖的草垛上,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魏珩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温柔而清晰。在彻底坠入梦乡前,他迷迷糊糊地抓住了魏珩的衣角,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安心。
魏珩感觉到衣角被轻轻拉扯,低头看见林小野已经睡着了,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大概是做了什么好梦。他小心地抽出被抓住的衣角,替林小野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油灯的光晕在两人之间跳跃,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土墙上,紧紧依偎在一起。魏珩看着林小野熟睡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鼻尖冻得有些发红,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安分地蹭了蹭被子。
他伸出手,想要帮林小野拂开额前的碎发,手指快要触碰到时又停住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林小野没看完的习题册,继续在灯下演算。
夜色渐深,地窨子里的鼾声此起彼伏,和着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构成一曲独特的夜曲。魏珩算完最后一道题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看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轻轻推醒了林小野。
“醒醒,该出工了。”
林小野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看见桌子上整理好的笔记和演算纸,上面的字迹工整清晰,重点内容还用红铅笔做了标记。他拿起笔记翻看,眼眶一下子就热了:“珩哥,你一晚上没睡?”
“睡了一会儿。” 魏珩轻描淡写地说,开始收拾书本,“快洗漱吧,今天要去割麦子,体力消耗大。”
林小野看着魏珩眼底淡淡的青黑,心里又暖又疼。他攥紧手里的笔记,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复习,不能辜负魏珩的心血。
白天的劳动异常繁重,金黄的麦浪在阳光下翻滚,一眼望不到边际。知青们埋头割麦,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滴进滚烫的土地里。林小野割得格外卖力,仿佛要把心里的那股劲都发泄在麦秆上。
“慢点割,别伤着手。” 魏珩走过来,帮他把散落的麦捆扎好,“晚上还要复习,保存点体力。”
“没事,我年轻力壮!” 林小野抹了把汗,笑得露出两排白牙,“等割完这片麦子,咱们晚上继续复习物理题。”
“好。” 魏珩看着他充满活力的样子,原本疲惫的身体仿佛也注入了力量。
休息时,林小野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两个热乎乎的烤土豆,是早上临走时小翠塞给他的。他把土豆递一个给魏珩:“快吃,补充能量。”
魏珩接过土豆,烫得左右手来回倒腾,看着林小野狼吞虎咽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带着麦子成熟的清香,让人心里充满希望。
“对了珩哥,” 林小野突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问,“等考上大学,我们还能在一起吗?听说大学管得严,男女都不能随便接触,更别说我们俩……”
魏珩剥土豆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嗯,一起去。” 他说得简单,语气却异常坚定,“到了北京,我们租个房子住,离学校近点,你可以继续捣鼓你的发明,我……”
“你可以帮我出谋划策!” 林小野接过话头,眼睛亮晶晶的,“就像现在这样,你帮我分析问题,我动手实践,我们是最佳搭档!”
“最佳搭档。” 魏珩重复了一遍,看着林小野灿烂的笑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是啊,他们是最佳搭档,从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开始,他们就注定要一起面对所有风雨。
下午的劳动继续,林小野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割麦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不少。魏珩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被汗水浸湿的背影,心里默默规划着未来。他知道前路不会平坦,政审、考试、未来的生活,每一关都充满挑战,但只要身边有林小野,他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夕阳西下时,终于完成了当天的任务。知青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回走,林小野却拉着魏珩在田埂上多待了一会儿。晚霞染红了半边天,金色的麦浪在晚风中轻轻起伏,远处传来村民归家的歌声。
“珩哥你看,真美啊。” 林小野张开双臂,感受着晚风的吹拂,“等我们考上大学,到了北京,还能看到这么美的晚霞吗?”
“应该能。” 魏珩站在他身边,目光温柔,“北京有护城河,有西山,到时候我们周末去爬山,看日出日落。”
“好啊好啊!” 林小野兴奋地跳起来,“还要去**广场,看升国旗!我在课本上见过图片,可壮观了!”
看着他孩子气的样子,魏珩忍不住笑了:“都依你。”
两人在田埂上又待了一会儿,直到夜幕降临才慢慢往回走。月光洒在小路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
回到知青点,简单吃过晚饭后,大家又各自投入到复习中。地窨子里点起了好几盏煤油灯,昏黄的灯光下,每个人都在为未来努力奋斗。林小野和魏珩坐在炕的一角,借着一盏小油灯看书,头挨得很近,偶尔低声交流几句,气氛温馨而安宁。
“这道题我还是不太懂。” 林小野指着一道数学题皱眉头。
魏珩凑过来,耐心给他讲解,温热的气息拂过林小野的耳畔,让他忍不住红了脸。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听讲,可心思却像长了翅膀的鸟儿,飞到了遥远的北京,想象着他们在大学校园里一起学习、一起生活的场景。
“听懂了吗?” 魏珩讲完题,发现林小野在走神,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
“啊?听懂了听懂了!” 林小野回过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是在想…… 到了大学,我们是不是也能这样一起复习。”
“当然能。” 魏珩的眼神温柔而坚定,“到时候我们可以去图书馆,那里有很多书,比我们现在找的这些旧书好多了。”
“太好了!” 林小野的眼睛亮了起来,学习的劲头更足了。
夜深了,煤油灯的光晕渐渐暗淡,知青们陆续睡去。林小野靠在魏珩肩上,看着他认真演算的侧脸,心里充满了希望。他知道,眼前的困难只是暂时的,只要他们一起努力,就一定能实现梦想,在更广阔的天地里自由翱翔。
魏珩感觉到肩上的重量,侧头看见林小野已经睡着了,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意。他小心地把人扶好,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然后拿起毯子盖在两人身上。
油灯的最后一点光亮熄灭了,地窨子里陷入一片黑暗。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亮了两人依偎的身影。在这个寒冷的北大荒夜晚,他们相互取暖,彼此支撑,用青春和梦想编织着未来的蓝图。
林小野在睡梦中咂了咂嘴,似乎梦到了什么好吃的。魏珩低头看着怀中人恬静的睡颜,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他轻轻拍着林小野的后背,就像安抚一个孩子,在心里默默说:“别怕,有我在,我们一定能一起走到北京,一起看遍那里的日出日落。”
夜色深沉,北大荒的黑土地在月光下安静地沉睡,孕育着新的希望。而在这片土地上奋斗的年轻人们,也在梦想的支撑下,积蓄着力量,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对于林小野和魏珩来说,只要彼此在身边,再漫长的黑夜,也终将迎来黎明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