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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荒的四月天，冻土彻底化透了，黑土地翻出湿润的新土，带着草木萌发的清新气息。知青点的地窨子里却弥漫着与春耕无关的焦虑，空气里飘着旧书本的油墨味，混合着灶台烟火的气息，形成一种奇特的氛围。
林小野蹲在炕边，正用铅笔在地上画受力分析图。一截烧黑的木炭被他当成粉笔，在泥地上勾勒出歪歪扭扭的三角形，旁边还歪歪斜斜写着 “F=ma” 的公式。他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嘴里念念有词：“不对，应该是这样…… 力的方向错了……”
“小林！小林救命啊！” 王思齐抱着本厚厚的物理书冲进来，棉鞋上还沾着外面的泥点，显然是一路跑回来的。他把书本往炕上一摔，发出沉闷的响声，惊得灶台上的铁皮水壶都颤了颤。
林小野抬起头，被他吓了一跳，手里的木炭差点掉在地上：“咋了这是？被狼追了？”
“比被狼追还可怕！” 王思齐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抓着头发哀嚎，“这物理题简直不是人做的！什么匀速圆周运动，什么向心力，看得我头都大了！再这样下去，我肯定考不上大学，回不了上海了！”
林小野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和皱成一团的脸，忍不住笑了：“至于吗？不就是几道物理题嘛，慢慢琢磨总能弄明白的。”
“慢慢琢磨？还有三个月就要报名了！” 王思齐把物理书推到他面前，指着其中一页，“你看这道题，小球在光滑斜面上滚动，还要考虑摩擦力，这到底咋分析啊？我看了半天，连受力方向都搞不清楚！”
林小野凑过去一看，题目旁边已经画满了乱七八糟的辅助线，还有被橡皮擦过的痕迹，显然王思齐已经琢磨很久了。他拿起木炭在地上画了个斜面，又画了个小球，耐心解释：“你看，首先得确定研究对象是这个小球，然后分析它受到的力……”
“重力我知道！还有支持力！” 王思齐抢着说，眼睛里闪过一丝希望，“是不是还有摩擦力？题目说‘光滑斜面’，是不是就没有摩擦力了？”
“对！光滑斜面说明没有摩擦力，这样受力分析就简单多了。” 林小野用木炭在斜面上画了条垂线，“支持力是垂直于斜面的，重力是竖直向下的，这时候可以把重力分解成两个分力……”
他一边说一边在地上画图，把重力分解成沿斜面向下的分力和垂直斜面的分力，动作熟练得像是在摆弄他最擅长的工具。阳光透过窗缝照进来，落在他专注的侧脸和地上的图形上，仿佛给那些枯燥的公式都镀上了一层暖意。
王思齐看得连连点头，眉头渐渐舒展：“哦…… 原来是这样！我之前一直搞错了支持力的方向，难怪怎么也算不对。” 他拿起铅笔在书上飞快地记录，笔尖划过纸面沙沙作响，“那这个向心力又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就是这个沿斜面向下的分力？”
“差不多可以这么理解，” 林小野挠挠头，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其实向心力是效果力，不是实际受到的力，就像咱们推独轮车时，向前的力让车前进，这就是效果力……”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举的例子不太恰当，赶紧换了个说法：“就像你用锄头翻地时，手臂的力让锄头运动，这个让物体做圆周运动的力就叫向心力。在这个题目里，确实是重力的分力提供了向心力。”
王思齐似懂非懂地点头，在书上写了半天，忽然又皱起眉：“不对啊，那这个加速度怎么算？公式我记得是 a=F\/m，但这里的 F 应该用哪个力？”
“用沿斜面向下的那个分力，” 林小野在地上写下公式，“F=mg sinθ，所以加速度 a=g sinθ，这里的 θ 是斜面的倾角……”
“θ 是什么？倾角又是啥？” 王思齐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砸过来，眼里的迷茫又占了上风，“我数学基础差，三角函数早就忘光了，这 sinθ 根本不知道怎么算！”
林小野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了主意。他起身从墙角拿起一把锄头，指着锄头柄和地面的角度：“你看，这锄头柄和地面形成的角度就是 θ，sinθ 就是对边比斜边，就像咱们测量土地坡度时用的方法……”
他一边说一边用锄头演示，把抽象的三角函数和知青们熟悉的农活联系起来。王思齐的眼睛渐渐亮了，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明白了！就是高除以斜边的长度对不对？以前帮老乡丈量土地时用过类似的方法！”
“对！就是这个道理！” 林小野放下锄头，拍了拍手上的灰，“其实物理和咱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就像你修理农具时要考虑杠杆原理，挑水时要注意平衡，这些都是物理知识的应用。”
王思齐拿着书在地上比画了半天，终于算出了答案，激动得差点从炕沿上跳起来：“算出来了！我算出来了！加速度是 4.9m\/s2！小林你太厉害了，比我们高中老师讲得还明白！”
“这有啥，” 林小野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主要是你自己琢磨明白了，我只是帮你指了条路。”
正说着，魏珩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几本用牛皮纸包着的旧书。他刚去大队部找文书借了些资料，看到地窨子里的景象，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地上的受力分析图和兴奋的两人身上。
“看来进展不错。” 魏珩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把书放在炕上，解开牛皮纸，露出里面几本泛黄的旧书，有《高中数学大全》《物理习题集》，还有一本封面都掉了的《化学基础知识》。
“我的天！魏珩你太厉害了！这都能找到！” 王思齐看到这些书，眼睛瞪得溜圆，像看到了稀世珍宝，“我正愁没有习题练习呢，这些书简直是及时雨啊！”
林小野也凑过去翻看，发现书里还有工整的笔记，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重点和难点，显然前主人也是个认真学习的人。他指着其中一页的化学方程式：“你看这个配平方法，比课本上教的简单多了。”
魏珩在一旁坐下，拿起那本《高中数学大全》翻看，指尖划过泛黄的书页：“这些书是以前下乡的知青留下的，文书说放在仓库里也是积灰，让我们好好利用。” 他忽然指着其中一道几何题，“这道题和刚才你们讨论的物理题用到的三角函数知识类似，可以一起复习。”
王思齐凑过去一看，果然是道关于斜面和角度的几何证明题，顿时来了兴趣：“真的！这两个角度关系我之前一直搞不清，现在结合物理题一看，好像有点明白了！”
他拿起铅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林小野和魏珩在一旁时不时提点几句，地窨子里的氛围变得格外专注而温馨。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摊开的书本和认真演算的三人身上，把那些枯燥的公式和定理都染上了温暖的色彩。
不知不觉到了午饭时间，炊事员在外面喊大家吃饭，王思齐却像是没听见，还在埋头演算：“再等会儿！这道物理题马上就解出来了，用魏珩说的这个方法果然简单多了！”
林小野看着他投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饭还是要吃的，不然下午该饿肚子了。解题就像翻地，得劳逸结合，一直猛干反而效率低。”
“对对对，吃饭吃饭！” 王思齐这才回过神来，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笑容，“今天真是收获太大了，感觉之前那些搞不懂的知识点突然就通了。小林你讲物理太厉害了，比书本上的例题好懂一百倍！”
“主要是你自己用心学了。” 林小野收拾着地上的草稿，把木炭小心地收好，“下午出工休息时，我们可以再讨论几道化学题，你不是说化学方程式总配不平吗？”
“真的吗？那太好了！” 王思齐激动得搓着手，“我化学基础最差，尤其是那些化学反应式，记了又忘，忘了又记，简直是噩梦。”
魏珩把书本收拾好，放进一个旧布袋里：“化学其实有规律可循，掌握了反应规律就好记了。下午休息时可以从基础的氧化还原反应开始复习。”
三人一起往外走，王思齐还在兴奋地讨论着刚才的题目，脚步都轻快了许多。林小野看着他明显放松下来的背影，心里忽然觉得暖暖的。他想起刚穿越过来时，王思齐总是抱怨环境艰苦，整天唉声叹气，对未来充满迷茫，而现在，他眼里有了光，有了目标，整个人都变得积极起来。
“其实王思齐底子不差，就是太久没接触书本了。” 林小野对身边的魏珩说，阳光落在他脸上，让他的笑容显得格外明亮。
“嗯，” 魏珩颔首，目光落在远处的田野上，“人只要有希望，就有动力。高考对他们来说，不仅是回城的机会，更是改变命运的希望。”
林小野看着他清俊的侧脸，忽然想起刚才魏珩在书上做的笔记，工整而细致，显然对这些知识掌握得非常扎实。他忍不住问：“珩哥，你好像什么都懂，这些数理化知识你都是什么时候学的？”
魏珩转过头，目光深邃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以前在家时学过一些，没想到现在还能派上用场。” 他没有细说，但林小野能感觉到，魏珩的过去一定不简单，那些在魏晋贵族圈里作为消遣学习的知识，竟在这样艰苦的年代里成了帮助别人的工具。
午饭时，王思齐还在和其他知青讨论复习的事，把林小野教他的解题方法分享给大家，引来一片赞叹。李卫国拍着林小野的肩膀：“小林你可真是咱们知青点的宝藏！不仅手艺好，学习也好，以后可得多带带我们！”
“就是就是，” 其他知青也纷纷附和，“以后我们成立个复习小组，让小林和魏珩当老师，肯定能事半功倍！”
林小野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偷偷看向魏珩，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阳光透过食堂的窗户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仿佛给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边。
下午出工休息时，大家果然围坐在一起讨论题目。林小野用树枝在地上画化学方程式，讲解氧化还原反应的配平方法，把复杂的反应规律总结成简单的口诀：“升失氧，降得还，剂性相反……”
王思齐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提出疑问，很快就掌握了配平技巧，兴奋地在地上练习：“我会了！这个方法太好用了，比死记硬背容易多了！”
魏珩在一旁看着，偶尔补充几句关键点，目光时不时落在林小野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阳光暖暖地照在他们身上，春风拂过田野带来青草的香气，连空气中的尘土都仿佛变得温柔起来。
林小野看着王思齐和其他知青认真学习的样子，心里忽然充满了成就感。他以前总觉得自己的手工技能在这个年代最有用，没想到这些书本知识也能帮到大家。或许正如魏珩所说，知识本身就是力量，无论在什么年代，都能给人带来希望和改变命运的可能。
夕阳西下，收工的钟声响起，知青们三三两两地往回走，不少人还在讨论着今天学到的知识点。王思齐拿着笔记本，兴奋地和林小野约定晚上继续复习数学，脚步轻快得像是踩着风。
林小野走在夕阳下的田埂上，看着身边谈笑风生的伙伴们，看着远处炊烟袅袅的村庄，心里忽然觉得无比踏实。他知道，高考的路不会平坦，未来还有很多困难等着他们，但只要大家互相帮助，携手前行，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魏珩走在他身边，手里拿着那本《物理习题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泛黄的书页。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他平日里清冷的轮廓，眼底似乎藏着星光。
“今天讲得很好。” 魏珩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赞许。
林小野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还是珩哥找的书好，不然我也讲不了那么清楚。” 他看着魏珩，眼里的光芒比夕阳还要明亮，“晚上我们一起复习化学吧？我有机化学不太好，正好请教你。”
“好。” 魏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晚上我给你讲。”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仿佛要一直延伸到远方。晚风吹过田野，带来阵阵麦香，也带来了希望的气息。在这片广袤的黑土地上，一群年轻的灵魂正用知识武装自己，用希望照亮前路，等待着命运的转机，也守护着彼此之间悄然生长的温暖与情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