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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荒的寒夜来得格外早，夕阳刚把西边的天空染成橘红色，凛冽的寒风就卷着雪沫子呼啸而至，拍打着地窨子的木窗，发出 “噼里啪啦” 的声响。地窨子里早已点起了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着角落的黑暗，却挡不住从门缝钻进来的寒气，知青们都缩着脖子搓着手，连呼吸都带着白气。
“冻死了冻死了！” 王思齐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对着指尖哈着气，愁眉苦脸地看着炕上摊开的信纸，“这手冻得笔都握不住，家书都写不了，我妈肯定要担心了。” 他说着，鼻尖一红，眼圈也跟着湿润了。
林小野正坐在炕边摆弄着几块铁皮，闻言抬头看了看他，见他手指冻得发紫，连拿笔的力气都快没了，不由得皱起眉头：“你咋不早说？手都冻成这样了。” 他放下手里的活计，凑过去拿起王思齐的手查看，指关节处已经冻得红肿，还有几处细小的裂口。
“这不是怕麻烦你嘛。” 王思齐不好意思地抽回手，用棉袄袖子擦了擦眼角，“知道你最近忙着给大家修怀炉，已经够累了。”
“说啥呢，都是难友。” 林小野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睛一转有了主意，“等着，我给你做个加强版怀炉，不光能暖手，还能烘信纸，保证你写信不冻手。”
“真的？” 王思齐眼睛一亮，瞬间来了精神，“那太好了！小林你真是我的救星！”
林小野笑着摆摆手，转身去找材料。他从角落里翻出一个更大的罐头盒，这是上次去废弃场特意捡的，原本想做个大点的储物盒，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又找来几块薄铁皮、铁丝和一些旧棉花，在炕桌上摊开，开始画图设计。
“得做个隔层，下面放炭火，上面烘信纸，这样既安全又暖和。” 林小野边画边念叨，手指在铁皮上比划着尺寸，“通风孔要设计在侧面，这样热气往上走，正好烘着信纸。”
王思齐凑在旁边看着，眼睛里满是期待：“小林你这脑子咋这么灵光呢？啥都能想出来。”
“以前在现代闲得没事就爱捣鼓这些。” 林小野随口答道，说完才意识到失言，连忙改口，“呃…… 我是说以前在家看我爸做过类似的。”
王思齐没多想，只顾着赞叹：“你爸肯定是手艺人吧？教得你这么巧。”
林小野含糊地应着，专心投入到制作中。他先用剪刀把罐头盒剪开，小心翼翼地处理边缘的毛刺，防止扎手。又将薄铁皮剪成合适的大小，弯成一个长方形的隔层，用铁丝固定在罐头盒里，做成上下两层的结构。
“下层放炭火，用铁丝做个网格隔开，免得火星溅出来。” 林小野边做边解释，手指灵活地弯折着铁丝，动作熟练又精准，“上层留着烘信纸，盖子上钻几个小孔透气，这样就不会闷住了。”
王思齐看得连连点头，时不时递过需要的工具，嘴里不停夸赞：“太厉害了小林，这样设计肯定好用！你这手艺比上海那些手艺人都巧！”
林小野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笑着说：“等做好了你试试就知道了，不好用再改。”
两人正说得热闹，坐在对面炕角看书的魏珩忽然合上书，目光淡淡地扫了过来。他的视线落在林小野和王思齐凑在一起的手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只是没再翻开书本，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们。
林小野正专注地给怀炉钻通风孔，没察觉到魏珩的异样。王思齐却被魏珩看得有点不自在，悄悄往旁边挪了挪，小声对林小野说：“魏珩好像在看我们。”
林小野这才抬头看向魏珩，对上他深邃的目光，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怀炉：“珩哥，我给思齐做个带隔层的怀炉，能烘信纸，你看这样设计行不行？”
魏珩的目光在怀炉上停留了几秒，语气平淡无波：“还行。” 说完就移开视线，重新拿起书本，却明显没有再看进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
林小野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冷淡，还以为他是认可了，开心地继续忙活：“我就说能行吧。” 他加快速度，给怀炉做了个可以开合的盖子，又用旧棉花和布缝了个外套，防止烫手。
整个制作过程中，魏珩始终没再说话，只是偶尔从书页上方抬眼看看，目光落在林小野和王思齐互动的手上时，眼神会暗了暗。王思齐被他看得坐立不安，几次想开口都没敢，只能默默地给林小野递工具。
半个多小时后，一个带着隔层的加强版怀炉终于完成了。林小野往里面放了点炭火，盖上盖子，不一会儿就冒出暖暖的热气，上层的隔层也渐渐热了起来。
“成了！” 林小野把怀炉递给王思齐，“你试试，把信纸放在上面，既能暖手又能烘纸，写起信来就不冷了。”
王思齐激动地接过怀炉，小心翼翼地把信纸放在隔层上，感受着透过铁皮传来的温暖，眼睛都亮了：“真暖和！小林你太厉害了！这下能好好给家里写信了！” 他边说边迫不及待地拿起笔，在温暖的怀炉旁写了起来，果然手不抖了，写字也流畅了许多。
“我就说管用吧。” 林小野得意地扬起下巴，看着自己的成果，心里美滋滋的。
王思齐写了几行字，抬头对林小野感激地说：“小林，真是太谢谢你了！这比普通怀炉好用多了，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客气啥，都是朋友。” 林小野摆摆手，笑得一脸灿烂，“你先用着，有啥不合适的地方告诉我，我再改。”
“没有不合适的，简直完美！” 王思齐毫不吝啬地夸赞，“小林你这手艺要是在上海，肯定能开个铺子，生意绝对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气氛热络又温馨。坐在对面的魏珩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却比平时冷了几分：“自己的事还没做完，少管别人。”
林小野和王思齐都愣了一下，没想到魏珩会突然说这话。林小野愣了愣，没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悦，还笑着说：“很快就好，帮人帮到底嘛，思齐写信着急呢。”
魏珩没再说话，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站起身，拿着书本走到角落的柴火堆旁，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小野看着他的背影，有点摸不着头脑：“珩哥这是咋了？好像不高兴了。”
王思齐也挠了挠头，小声说：“是不是我麻烦你了，他不高兴了？”
“应该不是吧。” 林小野摇摇头，虽然心里也有点纳闷，但还是安慰王思齐，“他可能就是看我没干完自己的活，别多想。”
话虽这么说，林小野心里却有点打鼓。他看着魏珩挺直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以前他帮别人做东西，魏珩虽然不说什么，但也不会这样冷淡，今天这是怎么了？
王思齐显然也有些不安，匆匆写完信，把怀炉还给林小野：“我先回自己铺位了，谢谢你啊小林，怀炉真好用。”
“不客气，怀炉你先用着吧。” 林小野把怀炉递给她，看着他局促地回到自己的铺位，心里更纳闷了。
他收拾好工具，犹豫了一下，拿着自己还没做完的怀炉走到魏珩身边，小心翼翼地问：“珩哥，你咋了？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魏珩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没什么。”
“那你刚才为啥说我？” 林小野不依不饶，他了解魏珩，这明显是不高兴了，“是不是我帮思齐做怀炉你不高兴了？”
魏珩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怀炉上，语气依旧平淡：“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我自己的快做完了啊。” 林小野更糊涂了，“帮思齐做个怀炉也不耽误啥，他人挺好的，就是有点怕冷。”
魏珩看着他一脸单纯的样子，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更甚，却又说不出口，只能别过脸：“随你吧。” 说完就拿起柴火，开始添火，不再理他。
林小野看着他明显不想多说的样子，虽然还是不明白，但也识趣地没再追问。他坐在魏珩旁边，继续做自己的怀炉，只是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舒服，时不时偷偷看魏珩一眼，想从他脸上找出点情绪，却只看到一片冰冷。
地窨子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柴火燃烧的 “噼啪” 声和远处知青的咳嗽声。林小野默默地做着怀炉，心里却一直在琢磨魏珩到底为啥不高兴。是自己太吵了？还是不该帮王思齐？
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他索性不想了，反正魏珩经常这样，说不定过一会儿就好了。他加快速度，很快完成了自己的怀炉，然后拿着两个怀炉走到魏珩面前，献宝似的递给他看：“珩哥你看，做好了！这个是给你的，比思齐那个大一点，更暖和。”
魏珩低头看着他手里的两个怀炉，目光在那个带着隔层的加强版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接过给自己的那个，淡淡地说了句：“嗯。”
林小野看着他没什么反应的样子，心里有点失落，但还是笑着说：“这个怀炉我加了个小机关，通风孔可以调节，想要热点就开大，想省炭就开小，很方便。” 他边说边演示给魏珩看，手指灵活地转动着调节杆。
魏珩看着他冻得发红的指尖，心里的烦躁忽然就消散了些。他接过怀炉，指尖不经意间碰到林小野的手，感受到那冰凉的温度，眉头又蹙了起来：“手这么凉，不知道离火堆近点？”
“刚才忙着做怀炉，没注意。” 林小野嘿嘿一笑，往火堆边凑了凑，“现在就暖和了。”
魏珩没再说什么，只是把怀炉揣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焐着。过了一会儿，他拿出怀炉，递到林小野面前：“暖和了，拿着吧。”
林小野愣了一下，看着怀炉上还带着魏珩的体温，心里一暖，接过来揣进怀里，感受着那源源不断的温暖，抬头对魏珩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珩哥！”
魏珩看着他灿烂的笑脸，眼底的冰冷终于融化了些，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语气却柔和了许多：“下次别总顾着帮别人，自己也注意点。”
林小野重重地点点头，这次他听出了魏珩语气里的关心，心里甜滋滋的。他看着魏珩重新拿起书本，虽然还是背对着他，但明显不再像刚才那样疏离了，心里的疑惑也烟消云散。
也许，珩哥就是担心我冻着吧。林小野这样想着，把怀炉往怀里揣了揣，感受着那份温暖，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
窗外的风雪依旧呼啸，但地窨子里却因为这小小的怀炉而变得温暖起来。林小野靠在火堆旁，看着魏珩专注看书的背影，心里忽然觉得，就算在这艰苦的北大荒，有这样互相照顾的朋友，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他不知道的是，坐在前面的魏珩，虽然手里拿着书本，心思却早已不在上面。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道温暖的目光，心里那点莫名的不悦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
这个寒冷的冬夜，因为两个小小的怀炉，变得格外温暖。而林小野和魏珩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也像这怀炉里的炭火，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悄悄燃烧得越来越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