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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荒的冬日午后，阳光透过结满冰花的窗户，在昏暗的地窨子里投下几道惨淡的光带。寒风像野兽般拍打着单薄的木门，发出 “呜呜” 的嘶吼，卷起门缝里钻进的雪沫子，在地面上积起薄薄一层白霜。林小野缩在炕角，搓着冻得发僵的手，哈出的白气在眼前迅速消散。
“这炕咋越来越凉了？” 他忍不住嘀咕，往火堆边挪了挪，“刚烧的时候还挺热，过一会儿就只剩炕头暖和了。”
魏珩正坐在对面炕沿上看书，闻言抬眸看了一眼，目光扫过炕面：“烟道设计不合理，热气留不住。” 他合上书，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原来的烟道太直，热气直接从烟囱跑了，没在炕里多打几个转。”
林小野眼睛一亮，凑到魏珩身边：“那能改吗？就像改灶那样，让热气多待一会儿？” 他想起之前两人一起改良土灶的经历，当时魏珩画的图纸让省柴效果立竿见影。
魏珩指尖在空气中虚画着烟道走向：“可以试试加‘回形弯’。” 他起身找来一根烧黑的木炭，在地上画出炕的截面图，“在炕洞里面加几道隔墙，让热气绕着圈走，这样经过的路径长了，炕面就能热得更均匀，保温时间也能延长。”
地上的草图简单明了，几条弯曲的线条勾勒出改良后的烟道走向。林小野看得连连点头：“我懂了！就像迷宫一样，让热气多拐几个弯再出去！” 他兴奋地拍着大腿，“那咱现在就改吧，正好今天不出工！”
“别急。” 魏珩按住他冲动的手，“得先看看炕的结构，别盲目动工把炕弄塌了。” 他走到炕边，用手指敲了敲炕面，听着不同部位的回声判断内部结构，“下午趁其他人出工，咱们先把炕砖撬开看看实际情况。”
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林小野坐立不安，一会儿摆弄工具，一会儿跑到门口张望，恨不得立刻动手。魏珩则显得沉稳许多，重新拿起书本翻看，但眼神偶尔会飘向炕的方向，显然也在琢磨改造的细节。
终于等到其他知青扛着工具出工的脚步声远去，地窨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林小野立刻跳起来：“可以开始了！” 他找来撬棍和锤子，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干一场。
魏珩拦住他：“先从边角开始，小心点拆，别把砖弄碎了，还能再用。” 他示范着用撬棍轻轻插入炕砖缝隙，慢慢用力将砖翘起，动作娴熟得不像个贵公子。
林小野学着他的样子拆解炕砖，刚开始笨手笨脚，要么撬不动，要么用力过猛把砖磕掉一角。魏珩在一旁耐心指导：“找对受力点，巧劲比蛮力管用。” 他握住林小野的手，引导着撬棍的角度和力度，“你看，这样就省力多了。”
温热的触感从手背传来，林小野的脸颊微微发烫，心跳漏了一拍。他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拆砖，耳根却悄悄红了。魏珩似乎没察觉到他的异样，松开手后继续拆解另一侧的炕砖。
随着一块块炕砖被拆下，炕洞内部的景象暴露出来。黑乎乎的烟道里积满了烟灰，原本笔直的通道果然如魏珩所料，热气根本无法在炕内停留。林小野用树枝清理着烟灰，呛得直咳嗽。
“慢点，别扬起来。” 魏珩递过一块湿布，“捂住口鼻。” 他自己则拿起小铲子，有条不紊地清理着烟道里的积灰，动作利落又干净。
两人分工合作，一个清理积灰，一个测量尺寸。林小野蹲在炕洞边，用带来的绳子测量烟道长度和宽度，报出数据让魏珩记录。魏珩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和炭笔，快速绘制着改良图纸，时不时停下来和林小野讨论几句。
“这里加一道隔墙，高度到炕洞的三分之二。” 魏珩在图纸上标记着，“留空隙让热气能流通，但又能迫使它改变方向。”
林小野探头看着图纸：“那拐弯的地方会不会积灰？到时候堵了咋办？”
“可以在拐弯处留个小开口，方便日后清理。” 魏珩立刻在图纸上补充，“用活动的砖块堵住，需要清理时拉开就行。”
讨论间，两人的脸上都沾了不少烟灰。林小野光顾着看图纸，没注意到自己鼻尖蹭了块黑灰，像只小花猫。魏珩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伸手想帮他擦掉，手伸到一半又停住，转而递给她一块干净的布：“脸上脏了。”
林小野胡乱擦了两把，反而把灰抹得更匀了，惹得魏珩无奈地摇摇头。这次他没再犹豫，直接拿起布巾，轻轻帮林小野擦拭脸颊上的灰渍。
指尖的触感柔软温热，带着布巾粗糙的纹理。林小野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魏珩。对方的眼神专注而认真，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挺直，唇线清晰。空气中仿佛有电流划过，林小野能清晰地听到自己 “砰砰” 的心跳声。
魏珩擦完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过近，动作一顿，迅速收回手，若无其事地转身继续看图纸，但耳根却悄悄泛起了红晕。地窨子里静得能听到窗外风雪的声音，两人之间弥漫着一丝微妙的气氛。
“那个…… 图纸改得差不多了吧？” 林小野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有些不自然。
“嗯。” 魏珩的声音也有些低沉，“可以开始砌隔墙了。”
接下来的工作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偶尔目光相遇又慌忙移开，脸颊都带着不易察觉的热度。但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马虎，魏珩指导着林小野用泥巴和碎砖砌筑隔墙，严格按照图纸上的尺寸施工。
林小野负责和泥递砖，魏珩则专注于砌筑隔墙，确保角度和高度精准无误。泥浆溅到了手上脸上，他们都顾不上擦，全身心投入到改造工作中。汗水浸湿了他们的棉袄，在寒冷的地窨子里蒸腾出淡淡的白气。
当最后一道隔墙砌好时，夕阳已经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两人看着改造后的炕洞，里面多了几道错落有致的隔墙，形成迂回曲折的烟道，比原来的结构复杂了许多，但逻辑清晰，一目了然。
“这样应该能行。” 林小野累得瘫坐在地上，脸上沾着泥灰，却笑得灿烂，“等会儿烧火试试效果！”
魏珩也有些疲惫，靠在炕边休息，看着林小野满足的笑容，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流。他拿出水壶递过去：“先喝点水，等泥巴干了再试火。”
等待泥巴晾干的时间里，两人默默地收拾着工具，清洗着手上的泥浆。谁都没有提起刚才那个意外的擦脸动作，但彼此都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悄悄发生了变化。魏珩的目光不再像以前那样冰冷疏离，偶尔落在林小野身上时，会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天黑前，炕洞里的泥巴终于干透了。林小野兴奋地抱来柴火，在灶膛里点燃。火苗 “噼啪” 作响，跳跃着舔舐着柴薪，温热的烟气顺着烟道缓缓流入炕洞。
两人紧张地守在炕边，时不时伸手触摸炕面。起初炕面只是微微发热，但随着时间推移，热度越来越明显，而且不再局限于炕头，整个炕面都渐渐热了起来，连炕尾都能感觉到明显的温度。
“真热了！整个炕都热了！” 林小野激动地跳起来，在炕上翻来滚去，“比以前暖和多了，而且均匀！”
魏珩也伸手摸了摸炕面，感受到持续稳定的热度，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效果不错。”
就在这时，地窨子的门被推开，赵队长裹着风雪走进来，搓着冻僵的手：“这天儿可真冷…… 咦？你们这炕咋比别处暖和？” 他好奇地走到炕边，伸手摸了摸，惊讶地看向两人，“你们俩又折腾啥了？这炕咋突然变热乎了？”
林小野得意地把改造烟道的事情说了一遍，还拉着赵队长去看炕洞的结构。魏珩则在一旁补充着技术细节，解释回形烟道如何延长热气在炕内的滞留时间。
赵队长听得连连点头，赞叹道：“你们俩可真行！这脑子咋这么灵光呢？以前这炕就炕头热，睡边上的人冻得直哆嗦，这下好了，整铺炕都能暖暖和和的！” 他拍着魏珩的肩膀，“小魏有想法，小林动手能力强，你们俩搭档真是珠联璧合！”
被赵队长这么一夸，林小野的脸颊更红了，偷偷看了魏珩一眼，正好对上对方看过来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之前那点微妙的尴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和喜悦。
晚上睡觉前，知青们都惊讶地发现这铺炕变得异常暖和，连最偏远的炕角都带着温度。大家围在炕边议论纷纷，好奇地打听改造的方法。林小野兴致勃勃地给大家讲解回形烟道的原理，魏珩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偶尔在林小野说不清楚的时候补充一两句。
躺在温暖的炕上，听着身边知青们满足的鼾声，林小野感觉浑身都暖洋洋的。他侧过头，看到魏珩也没睡着，正睁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屋顶。
“珩哥，” 林小野小声说，“今天谢谢你。”
魏珩转过头，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谢我什么？”
“谢谢你帮我改烟道，还…… 还帮我擦脸。” 林小野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
黑暗中传来魏珩轻微的笑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举手之劳。” 他顿了顿，补充道，“以后干活小心点，别总弄得满身脏。”
“知道啦。” 林小野笑着应道，心里甜滋滋的。
窗外的风雪依旧呼啸，但温暖的炕洞里，热气在迂回曲折的烟道中缓缓流淌，将整个炕面烘得暖洋洋的。林小野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听着身边魏珩平稳的呼吸声，很快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在梦里，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午后，魏珩温柔地帮他擦拭脸颊上的灰渍，指尖的温度温暖而清晰。
这一夜，地窨子里的知青们都睡得格外香甜，没有人再因为寒冷而辗转反侧。温暖的炕面不仅驱散了身体的寒意，也悄然温暖着每个人的心房。而对于林小野和魏珩来说，这个经过改良的烟道，不仅带来了物理上的温暖，更在他们之间，悄然搭建起了一座通往彼此心灵的桥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