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迎访问小米阅读
-
桌面快捷
-
加入收藏
桌面快捷
加入收藏
北风不知疲倦地在地窨子顶上盘旋，卷起的雪沫子打在木窗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像是谁在用指甲轻轻刮着玻璃。调查组的问询暂时告一段落，老李带着组员去大队部核对账目了，留下满屋子沉默的知青，各自消化着刚才的紧张与压抑。
林小野蹲在墙角，背靠着冰冷的土墙，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耸动。刚才老李问的那些问题像小锤子似的敲在他心上，尤其是提到赵卫国账本上那些被克扣的工分，他忍不住替那些老实巴交的村民和知青委屈，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喏。”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他面前，手里捧着个热乎乎的东西，用粗布包着，还冒着热气。
林小野愣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魏珩站在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他手里捧着的是两个烤得焦黄的土豆，粗布缝隙里透出诱人的香气，混着泥土的芬芳和柴火的焦香，在寒冷的地窨子里弥漫开来。
“烤土豆？” 林小野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有点哽咽，眼睛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兔子。
魏珩没说话，只是把土豆往他面前又递了递。土豆的热气透过粗布渗出来，暖烘烘地熨帖着林小野冰凉的手指，也仿佛熨帖着他那颗被委屈和愤怒填满的心。
林小野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滚烫的温度让他忍不住左右手来回倒腾，嘴里 “嘶嘶” 地哈着气，眼睛却亮了起来。这可是正经的黄心土豆，在物资匮乏的北大荒，算得上是难得的美味了。
“你啥时候烤的？我咋不知道？” 林小野一边吹气一边问，鼻子里还萦绕着土豆的香气，刚才的委屈似乎被这香气冲淡了不少。
“出工间隙在柴火堆里埋的。” 魏珩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他在林小野身边蹲下，背也靠在了墙上，“看你刚才在调查组办公室脸都白了，知道你肯定没吃饱。”
林小野的心猛地一暖，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低头看着手里热乎乎的土豆，突然觉得鼻子更酸了。在这种被调查组盘问、被赵卫国刁难的节骨眼上，还有人惦记着他有没有吃饱，这种感觉比任何安慰的话都管用。
“谢…… 谢谢珩哥。” 林小野的声音有点发颤，他小心翼翼地剥开粗布，金黄的土豆皮已经被烤得焦脆，轻轻一掰就裂开来，露出里面绵密的黄瓤，热气腾腾的，香气更加浓郁了。
他刚想咬一口，又想起什么似的，把其中一个比较大的递回给魏珩：“你也吃。”
魏珩挑眉看了他一眼，没接：“给你烤的，我不饿。”
“不行，要吃一起吃。” 林小野坚持把土豆塞到他手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你刚才在里面也说了半天话，肯定也饿了。”
魏珩看着他眼里的坚持，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终于接了过来。他的手指修长干净，即使在艰苦的知青点也保养得很好，此刻捏着焦黄的烤土豆，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反差，看得林小野微微发怔。
“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魏珩提醒道，自己也学着林小野的样子剥开土豆皮，咬了一小口。
“唔…… 好吃！” 林小野咬了一大口，滚烫的土豆在嘴里烫得他直哈气，却舍不得吐出来。绵密的土豆瓤带着自然的甜味，还有柴火烤出来的焦香，在舌尖上慢慢化开，暖意从胃里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连带着心里的委屈和不安都消散了不少。
两人靠在墙角，默默地吃着烤土豆，地窨子里很安静，只有其他人压抑的呼吸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王思齐还在为刚才被调查组盘问的事唉声叹气，李卫国蹲在灶台边，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张建军则靠着门框，望着外面白茫茫的雪地发呆。
“珩哥，” 林小野咽下嘴里的土豆，小声问道，“你说…… 我们会不会被处分啊？赵卫国那本破账……”
魏珩咀嚼的动作顿了顿，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别想那么多。我们没做错事，怕什么？”
“可他说我们改灶没按程序……” 林小野还是有点担心，眉头皱成了小疙瘩，“万一调查组真信了他的话咋办？”
“调查组是来查清事实的，不是来听他一面之词的。” 魏珩的声音很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王大爷他们都能作证，我们改灶是为了省柴火，是为集体好，这就够了。”
他看着林小野依旧紧锁的眉头，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自然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别担心，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林小野的脸 “唰” 地一下红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连脖子都泛起了粉色。他下意识地想躲，却被魏珩按住了脑袋。温暖的触感从头顶传来，混着土豆的香气和魏珩身上淡淡的草木清香，让他心跳漏了一拍，刚才的担心和不安瞬间被一种莫名的悸动取代。
“谁…… 谁要你顶了。” 林小野结结巴巴地说，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魏珩，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魏珩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淡：“快吃你的土豆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小野这才想起手里的土豆，赶紧低下头大口吃起来，掩饰自己的失态。滚烫的土豆烫得他舌头都麻了，心里却甜滋滋的。他偷偷抬眼看向魏珩，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眼神深邃，像是藏着一片星空，看得他心里小鹿乱撞。
“看我干什么？土豆沾脸上了。” 魏珩抬手，用拇指轻轻擦过林小野的嘴角，动作自然又亲昵。
林小野的脸更红了，像熟透的苹果，他猛地低下头，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刚才魏珩指尖划过嘴角的触感还在，温热的，带着一点点粗糙的茧子，却异常清晰。
“没…… 没什么。” 林小野结结巴巴地说，不敢再看他。
魏珩看着他窘迫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却没再逗他，只是默默地吃着手里的土豆。
地窨子里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王思齐停止了唉声叹气，开始和李卫国小声嘀咕着什么，张建军也从门口走了过来，好奇地看着他们手里的土豆。
“烤土豆？真香啊。” 张建军吸了吸鼻子，黝黑的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魏珩你可以啊，啥时候藏的土豆？还有没？给我也来一个呗。”
魏珩摇了摇头：“就这两个，下次吧。”
张建军也不失望，嘿嘿笑了两声：“行，下次有好事想着我点。对了，你们说调查组这次能查出个啥结果？赵卫国那小子也太不是东西了，自己账上那么多猫腻，还好意思告别人。”
“就是！” 李卫国也凑了过来，手里拿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我刚才在灶台底下发现赵卫国藏的半袋玉米面，不知道是不是从集体仓库拿的，等会儿我就去告诉老李！”
林小野听着他们的话，心里的担心又冒了出来：“你们说，老李会不会真的相信赵卫国的话啊？”
“放心吧，老李同志看着就是个明事理的人。” 张建军拍了拍他的肩膀，“再说还有王大爷他们作证，肯定没事的。”
魏珩也点点头：“老李看账本的时候脸色很难看，估计心里已经有数了。赵卫国那点把戏，瞒不过人的。”
林小野看着他们笃定的样子，心里踏实了不少。他低头看了看手里吃剩的土豆皮，又看了看身边的魏珩，突然觉得，就算真的被处分了，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至少，他不是一个人。
“珩哥，” 林小野突然开口，眼神亮晶晶的，“等调查结束了，我再给你编个更暖和的护膝吧，用新采的乌拉草，保证比上次那个还暖和。”
魏珩看着他眼里的光，心里一动，点了点头：“好。”
窗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小了些，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小野靠在墙上，看着魏珩安静吃土豆的侧脸，心里暖洋洋的。他觉得，这大概就是北大荒最温暖的时刻了 —— 在寒冷的地窨子里，和重要的人一起分享两个热乎乎的烤土豆，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被这简单的温暖融化了。
至于调查结果如何，赵卫国会不会受到惩罚，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在一起，互相扶持，互相温暖，就像这烤土豆一样，虽然朴素，却充满了力量，足以抵御北大荒最凛冽的寒冬。
林小野把最后一点土豆塞进嘴里，满足地叹了口气，感觉浑身都暖和了。他看着魏珩，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亮得像雪地里的星星。魏珩看着他的笑容，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心里想着，等这件事过去，得再找机会烤点土豆，看这小家伙吃得开心，好像这艰苦的日子也没那么难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