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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荒的清晨总是来得格外早，天刚蒙蒙亮，地窨子外就传来了积雪被踩踏的 “咯吱” 声。林小野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从炕上坐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向窗外，只见皑皑白雪覆盖了整个知青点，朝阳给雪面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醒了？” 魏珩已经收拾妥当，正坐在炕边擦拭那把改良过的镰刀，晨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柔和了他平日里冷硬的轮廓。
林小野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珩哥，今天调查组还会来吗？” 一想起昨天老李那锐利的眼神和赵卫国那阴阳怪气的嘴脸，他心里就有些发怵。
魏珩放下镰刀，眼神沉静：“大概率会来，他们肯定要再找些人问话。别担心，按我们昨天练的来就行。” 他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两个冻硬的窝头，“先垫垫肚子，我去看看灶房的火生起来没。”
林小野接过窝头，看着魏珩走出地窨子的背影，心里稍稍安定了些。经过昨天晚上的 “特训”，他虽然还是紧张，但至少知道该怎么应对了。他啃了口冰凉的窝头，努力在心里默念那三个 “不准”，可越念越觉得舌头打结，只好叹了口气，起身穿衣。
刚走出地窨子，刺骨的寒风就灌得他一个激灵。他缩了缩脖子，正准备往灶房走，就看到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提着个篮子往这边走来，红扑扑的圆脸蛋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马大娘？” 林小野有些意外，快步迎了上去，“您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雪天。”
马大娘笑眯眯地扬了扬手里的篮子：“给你们送点好东西！知道你们知青嘴馋，我家那口子昨天猎了只野兔，炖了半宿，给你们送点尝尝。” 她掀开篮子上的棉布，一股浓郁的肉香立刻飘散开来，勾得林小野肚子咕咕直叫。
“这…… 这太谢谢您了大娘！” 林小野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在这缺衣少食的年代，肉可是稀罕物，马大娘竟然舍得送来给他们。
“谢啥！” 马大娘大手一挥，爽朗地笑起来，“你们俩娃帮村里做了那么多好事，改灶编筐的，这点肉算啥！再说了，我听小翠说昨天调查组来找你们麻烦了？是不是那个赵卫国又在背后嚼舌根？”
提到赵卫国，林小野的好心情瞬间淡了几分，他叹了口气：“大娘，您怎么知道的？”
“村里就这么大点地方，哪有不透风的墙？” 马大娘撇了撇嘴，眼神里满是不屑，“赵卫国那小子我知道，从小就爱搬弄是非，见不得别人比他强！你们别理他，身正不怕影子斜！”
林小野心里暖烘烘的，正想再说点什么，就看到不远处魏珩和赵队长正陪着几个穿着干部服的人往这边走来，为首的正是调查组的老李。他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想躲，却被马大娘一把拉住。
“躲啥！又没做错事！” 马大娘把篮子往林小野怀里一塞，撸起袖子就迎了上去，嗓门比平时大了八度，“李同志！你们可算来了！我正找你们呢！”
老李被这突如其来的洪亮嗓门吓了一跳，停下脚步有些诧异地看着马大娘：“这位大娘，您找我们有事？”
马大娘几步走到老李面前，指着不远处的灶房，语气激动：“我要给小林同志作证！那灶改得好！真是太好了！以前知青点做饭，烟大得能把人呛死，柴火也费得厉害，现在好了，烟顺了，火旺了，每月能省不少柴火呢！这哪是追求享乐？这是为集体办实事！”
她这一番话又快又急，像连珠炮似的，把周围的人都听愣了。林小野站在原地，抱着篮子的手微微发抖，既紧张又感动。他没想到马大娘竟然会主动站出来为他们说话。
老李显然也没料到会遇到这种情况，愣了一下才缓过神来：“大娘，您说的是林小野改的那个灶？”
“可不是嘛！” 马大娘拍着大腿，嗓门更大了，“我天天去知青点借灶热饭，最有发言权！以前热个饭能把人呛得眼泪直流，现在呢？火又旺又稳，烟顺着通风口就出去了，舒服着呢！这要是追求享乐，那我们全村人都在追求享乐！”
她越说越激动，周围渐渐围拢了一些看热闹的村民和知青，有人开始小声附和：“马大娘说得对，那灶确实改得好！”“省了不少柴火呢！”
赵卫国也跟在调查组后面，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插话却被马大娘那洪亮的嗓门盖了过去，急得在原地打转。
老李的眉头微微皱起，看了一眼旁边的赵队长：“赵队长，这位大娘说的是真的？”
赵队长连忙点头，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是真的，马大娘说的句句属实，那灶确实改得不错，大家反响都很好。”
“就是嘛！” 马大娘得意地看了赵卫国一眼，继续对老李说，“李同志，我知道有人在背后说闲话，不就是看小林同志年轻能干，嫉妒人家嘛！可不能让好娃受了委屈！人家辛辛苦苦为集体办事，没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就成了追求享乐了？这要是寒了娃的心，以后谁还敢为集体着想？”
这番话有理有据，情真意切，不仅说出了灶改得好，还点明了有人嫉妒陷害，听得林小野心里热乎乎的，眼眶都有些发红。
老李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点了点头：“大娘您说的我们都记下了，我们调查组会公正调查，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
“那就好那就好！” 马大娘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拉住林小野的手，把篮子塞给他，“快，把肉拿去炖了，补补身子，看你这几天都瘦了。”
林小野哽咽着说不出话，只能重重地点点头，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在这个陌生的年代，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是这些朴实的村民给了他最温暖的支持。
老李看着这一幕，眼神柔和了许多，对林小野说：“林小野，既然灶就在附近，那就再带我们去看看吧。”
“哎！好！” 林小野连忙擦了擦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带头往灶房走去。魏珩走到他身边，不动声色地碰了碰他的胳膊，眼神里带着一丝赞许和安慰。
灶房里已经有人在做饭，看到调查组进来，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紧张地看着他们。老李径直走到灶台边，仔细查看起来，时不时用手指敲敲灶面，或者伸进灶膛摸摸。
“这通风口设计得确实巧妙。” 老李的语气比昨天缓和了许多，“烟走得很顺，不会像原来那样呛人。”
负责做饭的炊事员是个老实巴交的老汉，见状忍不住开口：“李同志，这灶是真的好！以前烧三捆柴才能烧开的水，现在两捆就够了，火还旺得很！”
“是啊是啊！” 另一个正在帮忙的知青也附和道，“做饭时间都比以前短了，我们出工都能吃上热乎饭了！”
老李听着大家的话，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缓和。他转身看向林小野，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昨天的锐利，多了些温和：“林小野，这通风口是你琢磨出来的？”
林小野心里一紧，连忙想起魏珩教他的话，谦虚地说：“也不是我琢磨出来的，就是向老农学了点经验，再结合书上看的一些知识，试着改了改。主要还是赵队长支持，大家也配合，才能成。”
他刻意把功劳推给集体和领导，没提任何关于 “技术”“发明” 的词，说完还偷偷看了魏珩一眼，对方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老李显然对这个回答很满意，点了点头：“能把学到的知识用到实际劳动中，是好事。不过以后再有这种改动，记得先走正规程序，向组织请示，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李同志教诲！” 林小野连忙点头，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赵卫国站在后面，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在接触到老李那平静的目光时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狠狠地瞪了林小野一眼。
老李没再理会赵卫国，又在灶房里查看了一会儿，对记录的干部交代了几句，才转身往外走：“赵队长，再带我们去看看村里其他人怎么说。”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灶房，马大娘拉着林小野的手，小声说：“娃，别担心，有大娘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林小野感动得说不出话，只能紧紧回握住马大娘粗糙却温暖的手：“谢谢您，大娘，真的谢谢您。”
“谢啥！都是应该的！” 马大娘拍了拍他的手，转身又对魏珩说，“小魏啊，你也是个好娃，以后多看着点小林，别让他再受委屈。”
魏珩郑重地点点头：“谢谢您，大娘，我们会互相照顾的。”
看着调查组和马大娘渐渐走远，林小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魏珩扶着他的胳膊，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表现不错，没忘了我教你的。”
林小野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主要还是马大娘帮了大忙，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看着马大娘远去的背影，心里暖暖的，“马大娘真是个好人。”
“嗯，是个好人。” 魏珩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不过你刚才回答得也很好，把功劳推给集体，态度也诚恳，老李应该能听进去。”
林小野心里美滋滋的，第一次觉得应对这些问话也没那么难。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篮子，眼睛一亮：“珩哥，我们把这兔肉炖了吧？给大家改善改善伙食。”
魏珩笑着点头：“好啊，正好让大家也尝尝马大娘的手艺。”
两人走进灶房，炊事员听说要炖兔肉，高兴得合不拢嘴，连忙腾出锅灶。林小野笨拙地清洗着兔肉，魏珩在一旁帮忙生火，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两人忙碌的身影上，温暖而祥和。
周围的知青们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刚才马大娘为他们作证的事，语气里满是兴奋和感激。
“小林，你真是好福气，马大娘都帮你说话！”
“那还用说，小林平时帮了村里那么多忙，大家都看在眼里呢！”
“赵卫国这次肯定没辙了，看他还怎么诬陷人！”
林小野听着大家的话，心里暖暖的。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有魏珩，有这些支持他的知青和村民，再大的困难他都能扛过去。
兔肉在锅里咕嘟咕嘟地炖着，浓郁的香气弥漫了整个灶房，驱散了冬日的寒冷。林小野看着锅里翻滚的兔肉，又看了看身边正在认真添柴的魏珩，突然觉得，就算在这里待一辈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至少，这里有温暖的人情，有并肩作战的伙伴，有这片黑土地最朴实的馈赠。
炖好的兔肉被分到了每个知青的碗里，虽然量不多，但每个人都吃得津津有味。林小野看着大家满足的笑容，心里充满了成就感。他偷偷给魏珩碗里夹了块最大的肉，对方愣了一下，随即也给他夹了块排骨，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远处，调查组还在村里走访，但林小野已经不那么担心了。他知道，公道自在人心，只要他们没做错事，只要有这么多人支持他们，就一定能度过这个难关。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灶房，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小野靠在墙边，看着大家说说笑笑的样子，心里充满了希望。他相信，只要他们继续努力，继续为集体做事，就一定能在这里扎根，能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而马大娘那爽朗的笑声和坚定的话语，也永远刻在了他的心里，成为他在这片黑土地上前行的力量源泉。他知道，这份温暖的情谊，将会是他这辈子最宝贵的财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