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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荒的五月，冻土刚化透，黑土地里钻出嫩黄的草芽，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林小野正蹲在田埂上给改良后的锄头缠防滑布条，忽然听见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清脆的呼喊：“小林哥！”
他抬头望去，只见小翠扎着两条粗辫子，红扑扑的脸蛋上沾着泥土，怀里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正踩着田埂朝这边跑。春风掀起她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两条麻花辫在空中甩得欢快，像只轻盈的小鹿。
“小翠妹子，你咋来了？” 林小野笑着站起身，手里还攥着半截麻绳。经过这阵子相处，他早把这个爽朗能干的东北姑娘当成了好朋友，尤其是在编织乌拉草鞋垫时，小翠可帮了他不少忙。
小翠跑到近前，把布包往他怀里一塞，叉着腰喘气：“刚上山采野菜，顺道摘了些好东西，给你送来尝尝。” 布包沉甸甸的，还带着新鲜的泥土气息，隐约能闻到酸甜的果香。
林小野打开布包一看，眼睛瞬间亮了：里面是满满当当的山货 —— 圆滚滚的山蘑菇带着露水，红彤彤的野山楂串成小串，还有几把翠绿的山野菜。最底下压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竟是十几个烤得金黄的玉米面饼子，还冒着微微的热气。
“我的天，这也太多了！” 林小野赶紧把布包往她怀里推，“你自己留着吃，我这儿还有窝头呢。”
“拿着吧！” 小翠把布包又塞回来，力气大得林小野差点没接住，“我娘让给你带的，说你总琢磨那些巧活儿，费脑子，得多吃点。” 她仰头看着林小野，眼神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再说你帮我编的护膝多好用，这点东西算啥谢礼。”
林小野看着她真诚的笑脸，心里暖烘烘的。自从穿越到这北大荒，除了魏珩，就数小翠对他最真心实意。他挠挠头，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过去：“那我也不能白要你的，这个给你。”
那是个用细铁丝和彩绳编的小蚂蚱，翅膀是用知青点废弃的彩色糖纸做的，阳光底下闪闪发亮。这是他昨晚趁着魏珩看书时偷偷编的，本想逗大家开心，现在正好送给小翠。
“呀！真好看！” 小翠惊喜地接过去，小心翼翼地捏着蚂蚱的触角，眼睛瞪得圆圆的，“小林哥，你这手咋这么巧呢？比姑娘家还会摆弄这些精细活。” 她把小蚂蚱别在辫子上，红扑扑的脸蛋笑成了朵花，“我要天天带着！”
林小野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继续缠锄头柄：“你喜欢就好。对了，你刚说上山采野菜，这时候野菜多吗？我前几天看田埂边只有零星的几棵荠菜。”
“你找野菜干啥？” 小翠蹲下来帮他递绳子，手指灵活地打了个漂亮的结，“食堂的窝头不够吃？”
“不是，” 林小野解释道，“我想琢磨着做个野菜烘干机，把新鲜野菜晒成干，冬天就不愁没菜吃了。上次煮野菜粥你也尝过，要是能存起来……”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小翠清脆的笑声打断：“小林哥，你脑子里咋总有这么多新奇主意？不过这法子真不错！冬天菜窖里就那几样土豆白菜，能有干野菜调剂肯定好吃。” 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后山阴坡有片好地方，荠菜、苦菜长得可旺了，我下午带你去？”
“真的？那太好了！” 林小野眼睛一亮，手里的动作都快了几分，“不过会不会耽误你干活？队里不是要开始春耕了吗？”
“耽误啥呀，” 小翠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娘让我今天把家里的种子筛完就行，早就弄完了。再说赵队长夸你改良农具做得好，让你多琢磨点实用东西，我带你找野菜也是为集体做贡献，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两人正说得热闹，一道清冷的目光从旁边射过来。林小野抬头一看，魏珩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的田埂上，手里拿着镰刀，眼神沉沉地看着他们，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寒气。
“珩哥！” 林小野连忙打招呼，心里有点发虚，不知为啥，总觉得魏珩这眼神有点吓人。
魏珩没说话，只是朝他微微颔首，目光在小翠辫子上的铁丝蚂蚱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向林小野手里的布包，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魏珩哥也在啊。” 小翠倒是大大方方地打招呼，还扬了扬手里的野菜，“我给小林哥送点山货，他帮我编的护膝可暖和了。”
魏珩这才开口，声音没什么温度：“嗯。”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小野身上，“该上工了，赵队长在那边催了。”
林小野这才发现周围的知青都已经开始干活了，连忙拿起锄头：“那我先去干活了，下午麻烦你了小翠妹子。”
“没事，下午收工后我来找你！” 小翠爽快地摆摆手，蹦蹦跳跳地跑了，辫子上的铁丝蚂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林小野扛着锄头走到魏珩身边，总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魏珩一句话不说，闷头往前走，脚步比平时快了不少，周身的寒气都快冻伤人了。
“珩哥，你咋了？” 林小野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魏珩脚步一顿，转过头看他，眼神深邃：“你和小翠走得很近。” 这话听起来不像疑问，更像陈述。
“啊？” 林小野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小翠人挺好的，总帮我忙，我们是朋友啊。上次编鞋垫的乌拉草还是她帮我找的呢，她还教我认野菜……”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小翠的好，没注意到魏珩的脸色越来越沉，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冰。直到他说完，魏珩才冷冷地吐出一句：“男女授受不亲。”
“啊？” 林小野彻底懵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讲这个？他挠挠头，没明白魏珩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就是正常说话啊，没干啥出格的事。”
魏珩没再理他，转身大步走向田地，留给林小野一个冷硬的背影。林小野看着他挺拔却透着疏离的背影，心里有点委屈，又有点莫名其妙。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到这位魏晋贵公子了，明明早上核对工分的时候还好好的。
“怪人。” 林小野小声嘀咕了一句，也扛起锄头跟了上去。
一上午的活儿干得有点沉闷。林小野几次想跟魏珩说话，都被对方冷淡的态度挡了回来。魏珩像是故意避开他似的，总是隔着几个人的距离，中午吃饭时也独自坐在田埂边，没像往常一样和他坐在一起。
林小野心里堵得慌，手里的窝头都没了味道。他不明白魏珩为什么突然这样，难道真的因为小翠？可他们明明就是普通朋友啊。
“咋了小林？跟魏珩闹别扭了？” 李卫国凑过来，挤眉弄眼地问，“上午就看你们不对劲，魏珩那脸冷得能掉冰碴子。”
林小野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就因为小翠给我送了点山货，他就突然不高兴了。”
“嗨，我当啥事呢。” 李卫国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一脸暧昧，“魏珩那是吃醋了！”
“吃醋？” 林小野更懵了，“吃啥醋啊？我们俩都是男的，吃啥醋。”
“这你就不懂了吧。” 李卫国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魏珩平时对你多上心啊，帮你挡麻烦，教你认字，连工分都帮你盯着。现在突然冒出来个小翠，对你又好又送东西，他能高兴吗？”
林小野听得稀里糊涂：“可我们就是朋友啊，再说小翠是姑娘，我跟她不可能……”
“谁跟你说不可能了？” 李卫国挑眉，“小翠长得俊，干活又利索，对你也有意思，我看挺好。就是魏珩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估计是把你当自己人了，不许别人碰。”
林小野的脸腾地红了，连忙摆手：“你别瞎说！我跟珩哥就是好兄弟，跟小翠也是好朋友，没你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忍不住泛起嘀咕。李卫国的话像颗石子，在他心里激起圈圈涟漪。他想起魏珩平时对他的照顾，想起他帮自己挡马大娘的说媒，想起他深夜帮自己处理伤口，心里突然有点异样的感觉。
“别想了，下午小翠不是要带你找野菜吗？正好问问她的意思。” 李卫国坏笑着打趣，被林小野推了一把。
下午收工后，小翠果然如约来找林小野。她换了身干净的蓝布褂子，辫子梳得整整齐齐，铁丝蚂蚱依旧别在辫梢上。
“小林哥，走啊，我带你去后山。” 小翠笑眯眯地说，眼睛弯成了月牙。
林小野点点头，刚要走，就被魏珩叫住了。
“等等。” 魏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里拿着林小野上午忘在田埂上的水壶，“带上水，山里远。”
“哦，谢谢珩哥。” 林小野接过水壶，心里有点别扭。
魏珩的目光掠过一旁的小翠，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早点回来，天黑山路不好走。”
“知道了。” 林小野应了一声，跟着小翠往后山走。
两人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魏珩的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林小野，注意安全，别乱跑。”
“知道啦！” 林小野回头挥挥手，看见魏珩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竟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你家魏珩哥对你可真上心。” 小翠的声音带着笑意，轻轻撞了撞他的胳膊。
林小野的脸有点红：“他就那样，总爱管着我。”
“那是关心你。” 小翠眨眨眼，忽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小林哥，你跟魏珩哥是不是特别好啊？我看他总护着你，比亲兄弟还亲。”
林小野心里一动，想起李卫国的话，脸上更烫了：“是啊，珩哥人特别好，帮了我很多，我们是好兄弟。”
小翠看着他泛红的耳根，没再多问，只是笑着指向前方：“快看，前面就是我说的那片坡地，野菜可多了！”
果然，转过一道山梁，眼前出现一片绿油油的坡地，荠菜、苦菜、马齿苋长得密密麻麻，鲜嫩得能掐出水来。林小野顿时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抛到脑后，兴奋地挽起袖子开始挖野菜。
小翠也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铲子，动作麻利地挖着，时不时教林小野辨认哪些野菜能吃，哪些有毒。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照得两人身上暖洋洋的，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清香。
“小林哥，你跟魏珩哥是咋认识的啊？” 小翠一边挖野菜一边问，“你们俩看着不像一般的知青，总感觉有点不一样。”
林小野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说：“就是刚到知青点的时候认识的，他比我先来几天，挺照顾我的。” 他没敢说穿越的事，这是他和魏珩之间最大的秘密。
“我就说嘛。” 小翠笑着说，“上次马大娘给你说媒，魏珩哥把你护得跟啥似的，当时我就觉得你们关系不一般。” 她忽然叹了口气，“魏珩哥对你是真好，比我见过的好多男的都细心。”
林小野听着她的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能感觉到小翠对自己有好感，但他心里只有感激，没有别的想法。尤其是经过上午的事，他更觉得应该跟小翠说清楚。
“小翠妹子，” 林小野放下手里的铲子，认真地看着她说，“谢谢你对我这么好，也谢谢你帮我这么多忙。但我……”
“我知道你想说啥。” 小翠打断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眼神依旧明亮，“你心里只有魏珩哥，对不对？”
林小野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这么直接，脸瞬间红透了，结结巴巴地说：“我…… 我们就是好兄弟……”
“是不是兄弟，你自己心里清楚。” 小翠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大大方方的，没有丝毫扭捏，“不过没关系，能认识你这么好的人，能跟你做朋友，我已经很开心了。以后有啥要帮忙的，尽管找我，别跟我客气。”
看着小翠爽朗的笑脸，林小野心里又感动又愧疚：“谢谢你，小翠妹子。你真是个好姑娘。”
“那可不！” 小翠扬起下巴，又恢复了那副泼辣能干的样子，“好了，别说这些了，赶紧挖野菜，不然天黑了真不好走了。”
两人又埋头挖起野菜，气氛却比刚才更轻松了。林小野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对小翠的好感又多了几分，觉得这个东北姑娘真是又爽朗又通透。
等他们背着满满两筐野菜往回走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金色的余晖洒在山路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快到村口时，林小野忽然看见前面的大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挺拔如松，正是魏珩。他似乎一直在那里等着，看到他们回来，眼神动了动，却没说话。
“魏珩哥果然在等你呢。” 小翠笑着推了林小野一把，“快去吧，我先回家了。明天记得来找我要野菜种子，我娘说有好几种能留种的。”
“好，谢谢你小翠妹子！” 林小野感激地说。
小翠摆摆手，蹦蹦跳跳地跑了，跑了几步还回头朝他挥了挥手，辫梢的铁丝蚂蚱在夕阳下闪了一下。
林小野背着野菜走到魏珩面前，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珩哥，你咋在这儿等我？”
魏珩的目光落在他背上的野菜筐上，又扫过他沾着泥土的裤腿，语气依旧淡淡的：“天黑了，怕你迷路。” 他顿了顿，伸手接过林小野背上的筐，“挺沉的，我来背。”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 林小野连忙摆手，却被魏珩不由分说地抢了过去。魏珩的动作很自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两人并肩往知青点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林小野看着魏珩挺拔的侧脸，心里忽然觉得暖暖的。不管魏珩上午为什么不高兴，现在他能来等自己，就说明他还是关心自己的。
“珩哥，” 林小野小声说，“下午谢谢你的水壶，挺管用的。”
魏珩 “嗯” 了一声，脚步慢了些，似乎在等他继续说。
林小野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清楚：“我跟小翠就是好朋友，她帮我找野菜，我挺感激她的。”
魏珩沉默了片刻，忽然说：“她是个好姑娘。”
林小野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刚想接话，又听见魏珩补充道：“但你们还是要保持距离。”
林小野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忍不住笑了：“知道啦，魏大管家。以后我跟谁说话都先向你报备行不行？”
魏珩被他逗得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但周身的寒气明显散了不少。
夕阳彻底落下，天边染上淡淡的暮色。两人背着满满的野菜，慢慢走在回知青点的小路上，影子在地上轻轻晃动，仿佛在诉说着只有他们才懂的默契和温暖。林小野心里忽然觉得，有魏珩这样的 “监护人” 在身边，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在这个陌生的年代，他不再是孤单一人。
